246 第 246 章 侠骨织书香(1 / 2)

送走赵楷,行秋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但这只是个开始,将禁军的无能通过对比的方式残忍地揭露出来,让天子、文武百官以及百姓们都好好看看,拱卫京都重地的禁军到底是个什么德性。

然而大比之后呢?赵佶到底会不会改革,朝臣是否支持,这些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说到底,赵佶搞这一出,并不是为了弘扬国威增强军队素质之类的,而是为了满足被吹捧的虚荣心,以及喜欢大场面的奢侈爱好。

至于如何改制军队薪饷与贪腐的问题……

行秋可以断定,在赵佶还活着的时候,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完成。

因为他既舍不得这个能源源生财的钱袋子,也没有那份与在军队薪饷一事上得利的诸多官员们斗争到底的心气。

他那般自私无能又懦弱,一心只顾自己享受的皇帝,是担不起这个重任的。

行秋将目光瞄准了赵楷。

这个极有可能会继承大统的下一任天子,他想探一探对方的想法。

举行阅兵一事在朝堂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皆因这次只是小规模阅兵,参与者只是从禁军里挑选出来的几支队伍,各地厢军边军无须劳师动众地赴京会师,不需要朝廷承担一路花费。

看在不怎么折腾地份上,官员们也没什么可阻拦的,就当是像以往那般“彩衣娱亲”,哄皇上开心了。

三日后,宫中传出口谕,着教头花荣领三都兵卒,暂行新式操练之法,其他各军一切照旧。

大比的时间定在来年三月,时间很充裕。

为了让自己朋友带兵更顺利,行秋特意进了趟宫。

“官家,军队里的操练之法是一代一代延用下来的,多年来未曾变更,突然提高训练的难度和强度,可能会让士兵们横生怨愤。”

赵佶不当一回事地说道:“不是已经将指挥权交给花荣了,有不听话的,拖出来打上几板子就老实了。”

行秋微微摇头:“治军需用重典,小惩大诫恐怕起不到效果。尤其花荣年少,平日里多的是暗中不服他的,官家您又一下子交给他三百人,臣担心,这次练兵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赵佶想了想,点着头道:“花荣的确太年轻,光从外表来看的确难以服众。”

行秋叹了口气:“本来这事臣不该管,但一来,花荣到底与臣有交情,臣见他为此事烦恼,免不了过来跟您讨个恩典。二来,新式操练之法怎么也是从臣的书里学去的,到时大比的效果如何,臣怎么也要担几分干系,哪怕为了面子上好看些,臣也得多花点时间看顾几分。”

可能身边多是高俅蔡京那种一句话里套三个弯的人精,因此,赵佶就很喜欢行秋这种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的讲话方式。

明澈,清爽,风雅博学,有林下之风的俊秀少年,无论提出怎样的要求,都不忍让人拒绝。

更何况还是自己信赖的国师呢。

赵佶一听关系颜面大事,立即做出承诺:“你让花荣放开手去干就是,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若有那顽劣不堪不听劝的,杀上三五个,当是杀鸡儆猴了。”

行秋要的就是这句话。

骤然大幅度提高训练难度,禁军里这些懒散惯了的兵油子们,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保证不到一天就能生出事来。

花荣一个新进的教头,平日里只管带手下那几十个士兵操练,其他的事没他的份,哪怕是惩戒士兵,也只能小小意思一下,稍微严重一点就要往上汇报,不可越级行使上级的权利。

但这种惩戒对兵油子们不痛不痒,挨上十几棍子,打完了该是怎样还是怎样,不配合的照旧不配合。

若再有其他看不惯的军官们作梗,花荣这次练兵很难搞出什么成绩。

郓王赵楷这几日一直宿在宫外的宅子,一方面忙着监办运动会的事,一方面也是好奇马上要试行的新式操练之法。

怎么也是经过自己的手报上去并实行下来的,他也想亲眼看一看,新旧之间的区别到底有多大。

翌日清晨,天际还泛着鱼肚白,赵楷就带了侍卫出门了。

他准备去郊外校场看看情况,刚出大门,就碰上登门拜访的行秋和时迁二人。

赵楷笑得开心:“行秋,我正想着找你一块去呢,你就过来了。”

行秋弯了弯唇:“我本想去校场看热闹,过来是想问问王爷去不去,难道王爷也有这打算?”

赵楷指了指门口的马车:“看到了吧,我一早就让人备好了,咱两同乘一车,去看一眼校场那边的具体情况,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回头我也好说给父亲解闷。”

行秋听话地跟在赵楷身后钻进豪华宽敞的马车里,时迁和其他侍卫步行随行左右。

行秋和赵楷到校场的时候,就看到花荣脸色很差地站在一个方阵前说着什么。

行秋打眼一瞧过去,军姿还算整齐,但士兵们的精气神就差了许多,皆因花荣此次带兵只能从下等军里挑,上四军他暂时还没资历去染手。

不管从军容,人员素质,作战能力,还是装备等方面,下等军都要差上四军许多。

看到二人过来,花荣和其他各级军官教头们急忙前来见礼。

打发走其他人,只留下花荣一个,赵楷好奇问道:“花教头,辰时已过,怎么还不见开始操练?”

花荣一脸为难地拱了拱手:“回王爷,卑职本想让他们自愿报名,谁知喊了半天,竟无一人出列……”

行秋适时说道:“这有何难,你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再把名册取来,随机念到哪个,就把哪个编到队里,这样谁也不能有怨言。官家赐予了你绝对的指挥权,有违抗的,直接拖出来打就是,无须顾虑太多。”

赵楷赞同地点着头:“没错,花教头,就这么办吧,本王在这看着呢,看哪个敢公然抗命。”

花荣对一旁的士兵喊道:“去将所有人员的名册取来。”

士兵急忙跑去向军官请示,很快,一军官小跑着上前来回话。

“王爷,可是军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军官姿态恭谨。

赵楷皱着眉,神情不悦:“把所有士兵的名册拿过来就行,其他休要多问。”

到底是皇子皇孙,脸一板气势十足,看着就让人先在心里怵了三分。

行秋微笑着道:“我记得户部的官员昨天才过来发过饷银,发放的名册应该还在军中,你把它拿过来就是,不用再去忙着找旁的名册了。”

军官额头涔涔冒着冷汗。

他把腰弯得更低,头顶几乎与地面成平行状态,眼睛不敢与眼前之人对视片刻:“借阅名册一事,还得……还得问过诸位长官……”

行秋看了眼赵楷,对方也正好向他看来,眼中闪过与他相同的疑惑。

“本王想看个军中人员的名册,难道还得向谁请示?”赵楷冷着脸叱责,“你一再推三阻四,不遵本王的命令,到底存了什么居心?是不是要本王去请一道圣旨才行?”

军官满头汗地跪地请罪,赵楷不耐见他这模样,冷声打发他速速去取名册过来。

“奇怪,只是一个名册而已,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行秋低着头喃喃自语,“难道名册有什么古怪?”

冒领空饷这事,赵楷当然也是知道的,作为权柄最盛的实权王爷,他多少还是参与了些政务,但冒领了多少,究竟到什么程度了,没人向他禀报,赵佶也不会告诉他,毕竟不算什么光彩事。

但他一时间没把军官的异常行为与空饷这事联系起来,只觉得一个小小军官都敢违抗他的命令,花荣一个新进的教头,没有半点身家背景,在军营里果真是举步维艰,没人肯听他的话。

他跟花荣没交情,但花荣是行秋的朋友,看在这层关系上,他怎么也得多关照着些花荣。

没一会,军官取了名册过来。

他面色忐忑地站在一旁听候差遣,赵楷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去把所有士兵都叫过来。”

军官不敢耽搁,指挥各教头们带了各队人员聚在一起。

数千人列成十几个方阵,手持长矛,身披硬甲,腰板挺直地站着,乍一看过去很有些气吞山河的气势。

花荣手持名册站在队伍最前方,大声宣告了以随机点名的方式选人后,便对着名册一个个喊名字。

各级军官和教头们虽然心里老大不高兴,但有赵楷在,没人敢多说什么。

“孙平!”

无人应答。

“陈阳晖!”

无人应答。

“柳浩!”

一个士兵从队列里走出来站在一边。

花荣继续念:“朱斌!”

无人应答。

……

厚厚一本名册,花荣念了两刻才凑齐三百个人,平均每十个人里,应答的只有一两个。

也就是说,在编率连百分之二十都不到,空出来那么多全是没有实际到岗,但饷银还在继续发放的假人。

行秋心里早就有数,赵楷就实实在在被惊到了。

“怎会有如此多人不在岗?”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几个军官,“难道他们全都被太尉调拨过去种地修宅子了?”

军官们低头不敢看他,讷讷无言。

这是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摆在明面上却还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