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眼，李正西便立刻警觉起来，当即上前一步，指着叶绰三破口叫骂。</p>
“操你妈的，你们他妈啥意思，当我哥是摆设呐？”</p>
荣庆瑞冷哼笑道：“册呐，侬急什么，又没讲不管两个。”</p>
王老九也跟着反应过来，连忙端正道：“叶绰三，你们俩别想在我面前搞挑拨离间那一套，江兄弟的人手一死一伤，他不同意讲和，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p>
言罢，众人的目光随即汇聚在江连横身上。</p>
只见他翘着二郎腿，单手拄着额角，正听得饶有兴致，却不急于表态。</p>
叶绰三见了，便微微侧过身，似乎有点自责，连忙赔笑道：“江老板，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跟九爷讲话，忘了跟侬讲清楚阿拉开出的条件。”</p>
江连横点点头，抬手朝对方比划了两下，示意自己在听，仅此而已。</p>
荣庆瑞看不惯，嘴里“嗤嗤”冷嘲。</p>
叶绰三清了清嗓子，接着提议道：“江老板这次损失了一位白纸扇，杜老板见过那人，印象蛮不错的，横生变故，阿拉也是深表遗憾——”</p>
“刘雁声。”</p>
“嗯？”</p>
“你说的‘那人’，他叫刘雁声。”</p>
“哦，对对对，刘雁声，好名字。”</p>
叶绰三尴尬地笑了笑，接着又说：“阿拉已经打听到了，那人的遗体现在停放在粤帮的义庄，死者为大，粤帮也不是不讲道义的人，江老板如果答应讲和，杜老板可以帮把遗体要回来。”</p>
“用不着，咱自己也能要回来！”李正西呛声回怼。</p>
江连横没有表态，算是默认了西风的态度。</p>
荣庆瑞冷笑一声，却道：“小子，侬到底晓不晓得粤帮有多少人？就两个人，吹什么吹，不自量力！”</p>
“什么叫两个人？”王老九当场纠正道，“我告诉你，听好了，斧头帮的弟兄，就是江兄弟的人手！”</p>
“那……江老板的意思是？”叶绰三看向江连横。</p>
所有人都在等江连横表态，可他却一声不吭，只顾默默迎向叶绰三的目光，似乎在等余下的后文。</p>
如此静默了片刻。</p>
叶绰三忽地想起了什么，便说：“对了，江老板好像还有一位弟兄，在美租界医院，如果阿拉双方同意讲和，杜老板会帮忙聘请最好的医生，妥善照顾那位兄弟，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p>
江连横仍旧不动声色。</p>
“或者……江老板这边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当面提出来，阿拉回去转告给杜老板？”叶绰三继续追问。</p>
江连横忽地摇了摇头。</p>
叶绰三和荣庆瑞忍不住互相看了看，一时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p>
没有任何表态。</p>
那就是没有任何要求，或是干脆免谈？</p>
荣庆瑞立马冷哼一声，拿鼻孔看人，却道：“喂，江老板，差不多得了。侬那个白纸扇，又不是阿拉杀的，杜老板当初无非就是没见几个嘛，阿拉也讲过了，火车站的事，杜老板并不知情，侬还想干什么？”</p>
叶绰三急忙拦下，旋即伸手入怀，从中摸出一张银行票据，试图为和谈再做最后一次争取。</p>
“江老板，闸北刺杀案的确跟阿拉无关，侬那位白纸扇的事，杜老板愿意出两千元，聊表歉意，还望大家能够以和为贵。”</p>
然而，江连横还是不吭声。</p>
他不吭声，李正西却忍不了了。</p>
没见着钱时，还好说，一见桌上的存根汇票，李正西当场火冒三丈，血灌瞳仁，当即拍案上前，指着杜家两人的鼻子，破口大骂。</p>
“操你妈的，你俩把咱们当成什么人了，两千块钱想买江家一条人命？杜镛那狗娘样的值多少钱，你俩他妈开个价！”</p>
荣庆瑞寸步不让，当场回骂道：“册那娘，侬个小瘪三，别他妈不识抬举，阿拉已经够有诚意了，侬还想怎么样，这里是沪上，不是侬那穷山恶水的关外，真打起来，侬活不过今朝夜头！”</p>
双方互相叫骂，叶绰三连忙两头劝阻。</p>
可李正西是什么脾气？</p>
性烈如火！</p>
根本经不起旁人激他，又逢刘雁声死状闪回脑海，当真是怒发冲冠，径直就奔荣庆瑞扑了过去。</p>
未曾想，刚迈出半步，江连横却猛然起身，跨步横臂，抬起一掌，正中西风胸口，将其推到身后，再一收势，电光石火间，却见其手上，仿佛凭空而来，竟赫然多出一把黑漆漆的勃朗宁手枪。</p>
又见他直臂侧身，横转过来，拇指一挑，食指一扣。</p>
“砰！”</p>
枪声乍起，等不及众人回过神来。</p>
可笑那荣庆瑞直愣愣的，还以为江连横在教训小弟，嘴角正挂着得意之色，脑袋就被子弹应声贯穿。</p>
眉心一处黑点，后脑炸开窟窿。</p>
众人俱是一惊，连王老九和陈立宪都有些措手不及。</p>
叶绰三更是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面色苍白，脸上沾着荣庆瑞的鲜血，星星点点。</p>
正想拔枪自保时，江连横的枪口却早已近在眼前。</p>
“坐下。”</p>
江连横抖了两下手腕，命令叶绰三将双手放在桌面上，旋即又让西风过去卸枪，包括荣庆瑞身上那支枪。</p>
紧接着，他便在众人震惊、错愕的注视下，问西风要来一把匕首，缓步走到荣庆瑞身边，将锋刃抵在其耳后，轻轻一旋，搁下其左耳，“啪”的一声，丢在叶绰三的面前。</p>
随后，江连横绕过长桌，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同样是伸手入怀，竟也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银行票据。</p>
搁在桌面上，用指尖点着，轻轻往前一推，停在荣庆瑞的耳边。</p>
叶绰三不明所以，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头发紧。</p>
“什、什么意思？”他问。</p>
江连横轻轻抬了抬下巴，语气淡然：“这有一万块汇单票据，拿回去给杜镛，告诉他，我先买杜家几条人命，多退少补。”</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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