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怕死！”</p>
“对！”众人齐声道，“怕死就别报仇，报仇就别怕死！”</p>
“我跟你们说不明白！”王正南凑到西风跟前，“西风，他们不懂事儿，伱也不懂事儿啊？”</p>
未曾想，李正西一张手，却道：“二哥，把你配枪给我，还有你们俩！”</p>
王正南急忙把西风拽到一边，低声训斥道：“西风，你在这抽什么疯！这明显就是个圈套，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人是在附属地杀的，但又故意拉到这边！这是阳谋，阳谋！他们就想看见你这样！”</p>
李正西一甩手，却说：“好啊，那我就让他们看看这样的后果！”</p>
“啧！你怎么不听劝呢！”</p>
“二哥，你以为我傻？”</p>
“没人说你傻，但你太冲动了！”</p>
“你再去看看胖丫他们，你看着他们，再说我太冲动了！”</p>
王正南不忍再去见那惨状，于是便语重心长地说：“西风，小不忍则乱大谋！”</p>
李正西歪起脑袋，眉头紧皱，说：“二哥，人活一口气！”</p>
“我知道，我知道！可咱又不是有今天、没明天，有什么事儿，咱可以从长计议么！你跟我回家，咱俩跟嫂子商量商量。”</p>
“从长计议，就能万无一失了？”</p>
“起码可以降低损失！”王正南说，“道哥不在家，你要去东洋附属地闹事，万一捅出篓子了咋整？”</p>
“二哥，我问你，那珉他们为啥要杀小靠扇？”李正西自问自答地说，“肯定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这帮小靠扇的，是咱们的招子！那珉动手，就相当于戳瞎了江家的一只眼！我要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他们就会觉得咱家现在有问题！”</p>
王正南愕然，侧身瞟了一眼小叫花子，随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p>
小叫花子虽说不起眼，但毕竟也是江家的招子。</p>
这种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p>
那珉他们插了小靠扇，并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纯粹是为了做给江家看。</p>
城中的耳目遭人戳瞎了，江家要是没有任何反应，那珉等人必定会起疑心：</p>
要么是上次的刺杀，致使江连横身受重伤，非死即残；要么是江家的主心骨出了问题，导致外强中干，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还可以有一种更大胆的猜测——江家的话事人，眼下并不在奉天；而结合宗社党的军火近期被盗，其去向似乎也不难猜想。</p>
所谓阳谋，概莫如此。</p>
为此，江家理应做出回应。</p>
在李正西看来，这份回应，也必须由他带领这帮小靠扇的来完成。</p>
理由很简单，李正西不能轻易调用其他堂口的兄弟。</p>
如果调用袁新法等一干看宅护院的弟兄，谁来保护大嫂胡小妍？</p>
如果调用“和胜坊”和“会芳里”的弟兄，势必又要惊动钟遇山和韩心远，难保他们不会因此而起疑心。</p>
唯有这帮身无长物，只剩一颗忠心的小叫花子，才最适合去做这件事。</p>
不过——</p>
正所谓，殊途同归！</p>
“同归”固然是“同归”，但“殊途”却也当真“殊途”！</p>
同是让这帮小叫花子去做出回应，隐藏在背后的想法，却是大相径庭。</p>
在李正西看来，杀人偿命，胖丫等人被杀，他带着小靠扇的杀回去，此举是天经地义、水到渠成的事，既全了对江家的忠，又行了对弟兄的义！</p>
不过，此举在胡小妍看来，却又完全是另一番模样！</p>
让小叫花子去做回应，即便真闹大了，也不会动摇江家的根基，如有必要，也不惜于抽身而去，弃之不理。</p>
如若真是取法得当，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又可以让这帮小叫花子，继续沉湎于“仇必报、恩必偿”的江湖迷梦之中，待到长成之日，继续为江家尽忠效力！</p>
一个是当家大嫂，一个是跑马小弟——仅仅从想法上，便已决出了高下。</p>
“海老鸮”在线上混了一辈子才悟出的道理，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幸聆听。</p>
心法，不可轻传呐！</p>
为兄弟而死的，永远都是小弟；让兄弟为他而死的，才是龙头瓢把子。</p>
正如眼下的这帮小叫花子，只要能报仇，别说是一命换一命，哪怕是鱼死网破，此刻竟也义无反顾。</p>
只不过，他们听不清王正南和李正西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还以为三哥退怯了，眼神中原本的光亮，便也因此而黯淡了许多，但仍然抱有一丝希望。</p>
毕竟，西风从来未曾让他们失望。</p>
有了西风的庇佑，他们就不再担心被老叫花子欺负，被渣子行的拐骗，彼此之间，还能互相照应。</p>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若有若无，也不知道出自于谁，甚或根本没有。</p>
“算了算了，你们别为难二哥和三哥了！人家是锦衣玉食，有钱有势，咱们是衣不蔽体，身无分文。他们的命金贵，活着是享福，咱们的命低贱，活着是受苦，死就死了吧！呵！我早就说过，咱们根本不一样！”</p>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是座大山似的，压得王正南和李正西喘不过气来。</p>
两人立时看向众人，却发现根本无人搭茬儿，小叫花子也纹丝未动，只是盯着他们看，而方才的那些话，似乎更像是南风和西风发于心底的自问。</p>
“枪给我！”李正西回过头，以命令般的语气说，“二哥，我得给他们一个说法！”</p>
两个随行的保镖，已然将身上的配枪递了过去。</p>
按理来说，江家的打手，也不是人人都带着响儿，所有配枪都要严格保管，如今擅自把傍身的家伙交出去，恐怕未必只是碍于西风的面子，更像是预先得到了某种默许。</p>
“二哥？”李正西又问了一遍。</p>
王正南面露迟疑，将手摸进里怀时，忽地顿了一下，说：“西风，真不能去红楼公馆，那珉那几个人，没那么好对付，连道哥都差点出事儿。现在，那边就算没有埋伏，周围也肯定都是鬼子的巡警，你要是落在他们手上，家里的人脉也指望不上。”</p>
说到此处，他不觉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我可听那些洋记者说了，是鬼子要利用那帮老辫子整事儿。那几个贝勒爷，现在对鬼子有用。他们躲在东洋附属地，鬼子肯定要保他们的安全。你现在带着他们过去，那就是自投罗网！”</p>
“谁跟你说我要去红楼公馆了？”李正西皱眉反问，“癞子头是不怕死，但我不能让他白死！”</p>
“那你刚才问——”</p>
“枪拿来！”</p>
李正西一把夺过南风的配枪，转头又把三只配枪分发给癞子头、小石头等人，随后厉声喝道：</p>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虽然现在还查不到凶手是谁，但那几个主谋，咱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今儿杀鸡儆猴，容不得他们叫屈喊冤，都不冤枉！岁数小的，留下来，把胖丫他们安顿好；癞子头，你们几个，抄家伙跟我走，他们怎么杀得咱，咱就怎么杀回去！”</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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