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奉天·狼崽杀红眼,血债无仁义</p>
奉天南铁附属地,浪速通。</p>
夜幕降临,街面上有淡淡的薄雾弥漫,湿气氤氲着昏沉沉的路灯,使得窗外的景致格外诡谲。</p>
几支东洋巡警小队,正在楼下来回巡逻。矮小的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p>
“哗啦——”</p>
灰辫子拉上暗红色窗幔,转过身,面朝客厅,志得意满地说:“咱这公馆,固若金汤,他们不敢来!”</p>
客厅内烟雾弥漫,因多了几张陌生面孔,故而显得有些拥挤。不少人没有空座,只能倚在墙边干靠。</p>
新来的人,大多三十来岁,统统没有辫子。</p>
他们是宗社党培养的刺客、杀手,听从上头的调遣,随那珉等人来到奉天,隐匿行踪,伺机而动。</p>
想当年,革命党大肆暗杀夺权,如今宗社党便也如法炮制。</p>
索锲,便是其中拔尖儿的一位。</p>
不过,除了索锲几人,客厅内另有两个东洋武士,倒是显得更为扎眼。</p>
小东洋坐在主位上,显得高高在上,任由白辫子殷勤恳恳地为他们端茶倒水。</p>
“我看他们也不敢来!”贝勒爷给小东洋敬茶,随后转身看向那珉,“既然那几个小叫花子都死了,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友邦的巡警,护送咱老哥几个回旅顺去吧。”</p>
那珉皱起眉头:“贝勒爷,您别总想着走成吗?”</p>
“哥几個都老了,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p>
“您的名头,就是最大的帮忙!再者说,就算我让您走,东洋人也不会让您走。您得留在这,等事成以后,东洋人得用您的名号,先稳住省城,再把王爷接回来,主持大局,最后再请皇上东归!”</p>
白辫子的贝勒爷摇头叹息,无力反驳。</p>
事成以后?</p>
军火都丢了,复国大计还能不能成,连他自己都心里没底。</p>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p>
贝勒爷心头一惊,面色骇然道:“小王八羔子,他们、他们还真敢来呀!”</p>
索锲立马站起身来,拔出腰间配枪,招呼着其余人等戒备起来。</p>
两个东洋武士虽然端坐在椅子上,却也神情冷峻地盯住房门。</p>
“保护贝勒爷!”那珉起身喝道。</p>
可刚一转过身,却见几个老辫子早已“噔噔噔”地跑上了顶层阁楼。</p>
“咚咚咚!”</p>
急促的敲门声还在继续。</p>
索锲皱起眉头,即刻叫来两人随行,举着枪,一同朝玄关处缓缓靠近。</p>
那珉则是快步走到窗边,隐在红色帷幔后头,打量起街面上的动向——东洋巡警仍然在雾中时隐时现,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但他仍然不敢放松戒备,只是心下有些疑惑:</p>
难不成,江家真就这么愣,为了几个小叫花子,就敢大动干戈?</p>
“咚咚咚!咚咚咚!”</p>
敲门声越来越紧促。</p>
索锲微微侧过身,用枪口抵住门板,问了一句:“谁?”</p>
敲门声停了下来,索锲往后退了半步,冲身后一人甩了甩头,命令道:“你去开门!”</p>
那人没有推辞,只是深吸了两口气,便一脸坚毅地走上前,右手举着枪,左手握住门把手,朝身后点了点头,随后猛地一下,拽开门板——</p>
画面陡然一转!</p>
屋里探出一张老妈子的脸,门板半开半掩,只有巴掌宽的一条缝,其间挂着一条食指粗细的金漆铁链。</p>
“你找谁?”老妈子问。</p>
天色刚刚擦黑,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窄额剑眉,不修边幅,双眼布满了红血丝。</p>
“这里是老谭家不?”李正西问。</p>
“不是,你敲错门了。”</p>
老妈子眼神飘忽,飞快地回了一句,正要关上房门时,却惊觉门把手早已被小年轻从门外拽住。</p>
只愣了一秒钟,她便突然回头,惊叫一声:“老爷!”</p>
说时迟,那时快!</p>
老妈子刚喊了半句,却见一柄锈迹斑驳的铁斧,顺着门缝,劈将下来!</p>
只听“哐啷”一道脆响,金漆铁链应声迸脱,房门大开!</p>
癞子头从斜刺里冲过来,提斧而入,暴喝一声:“都杀了,全都杀了!”</p>
李正西紧随其后,探出一只手,正要叫时,却见癞子头手中的斧刃已然嵌进了老妈子的后脑。</p>
门外拐角处,另藏着几个小叫花子,此刻也鱼贯而入,手中紧握着种种尖刺兵刃,恰如群峰一般,将老妈子扑倒在地,一个个面露凶光,争先恐后,只在眨眼间的功夫,便将那老妈子戳成了千疮百孔。</p>
真格是少年凶猛!</p>
只顾逞凶斗狠,哪有半点分寸?</p>
李正西见状,拦也拦不了,便不再他顾,径自穿过玄关,直奔厅堂而去。</p>
这时候,小洋房里又听见“啦啦啦”几声碎响,又有四五个小靠扇从屋外翻窗进来,进厅堂、闯卧室、冲阁楼,哪管是保姆还是厨子,逢人便杀,见人就砍,只把这里当成了“鸳鸯楼”,眼里更没一个无辜之人,全都该死。</p>
李正西拿着枪,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儿,没找到谭翻译的身影。</p>
楼梯上突然传来小靠扇的喊声。</p>
“三哥,人在楼上!”</p>
李正西立马快步冲上二楼,但见狭小的走廊里,有几间屋子的房门敞开,里面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尖叫。</p>
有小靠扇的迎上来说:“三哥,人在堵头那间房里,有枪!”</p>
不等李正西回话,癞子头便将斧头换到左手,掏出配枪,直冲过去道:“三哥,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把人给你带来!”</p>
说罢,他便莽莽撞撞地杀到走廊尽头,也不知避让,只顾举着枪,立在房间门口,大声喝道:“下来!”</p>
李正西连忙冲过去,一把将癞子头从门口拽开,随后闪身朝屋里瞄了一眼,正见那谭翻译蹲在书房的窗台上,单手举着一只蛇牌撸子,冲门口大嚷大叫。</p>
“别进来!”他的声音颤得邪乎,“谁要进来,我、我他妈一枪崩了他!”</p>
没人吭声。</p>
谭翻译接着喊:“冤有头,债有主!人又不是我杀的,你们、你们来找我干啥!这是东洋人的附属地,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p>
他一边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叫嚷,一边哆里哆嗦地推开窗户,打算翻窗逃跑。</p>
这两年以来,他对江家,向来都是提心吊胆,生怕遭到报复。他越是怕遭报复,便越是殚精竭虑地为宫田龙二和宗社党出谋划策,以图杀灭江家。</p>
谭翻译曾多次请求东洋巡警保护安全。</p>
可是,东洋巡警保护老辫子,那是因为贝勒爷的身份,他一个翻译,能有什么身份值得保护?</p>
红楼公馆没他的地方,他便只能在附属地边缘地带租了间房。</p>
“我、我可告诉伱们,我是南铁调查部的翻译,是东洋人的雇员、朋友、亲属……”谭翻译抬起一条腿,骑跨在窗台上,“你们要是动我,这事儿可就闹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