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微微一笑。</p>

“啐，是你阿母没个正经，常玩笑我……”</p>

仆从刚将早饭上桌，裴獗便提着辟雍剑迈入了院子。</p>

她将卢三娘子离开涂家坞堡时留下的信，推到冯蕴的面前。</p>

涂夫人闻声，脸色突然沉寂下来。</p>

冯蕴看小满一眼，备好了温热干净的帕子，端过去给他，笑道：“恰恰好，要吃饭了。”</p>

阿母说话的方式确实与别人有异。</p>

他说着便回屋去了。</p>

少女情事总是幼稚单纯……</p>

话少，但很平和，看不出生气的样子。</p>

在她手指的地方，卢三娘子写了一句感慨。</p>

她瞄一眼冯蕴，声音更低了几分。</p>

他的声音与平常没有区别，冯蕴沉吟一下，道：“我昨夜看到你身上带着药丸……”</p>

那她就要测一测了。</p>

那个令她狂热心悦的男人，不是冯敬廷，就另有其人。</p>

没有标识，不知是什么药。</p>

低头，抬手，想碰碰他的睫毛。</p>

在信里，卢三娘子用轻松地语气告诉涂夫人，她有心上人，一个令她狂热喜欢着的人。</p>

因是嫡亲，冯蕴和裴獗会早一些去敖府，帮着裴媛张罗一下。涂伯善夫妻约好了淳于焰同行，去赶黄昏时的喜宴。</p>

信上，更是不曾有半分苗头。</p>

她打个哈欠，将账簿收在抽屉里，又去拿裴獗搭在橼上的外袍，原是想拾缀一下，不料一个小瓶从里面掉出来，骨碌碌滚落在地。</p>

冯蕴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心下略略一怔。</p>

身子壮得跟一头牛似的，何须吃药？</p>

冯蕴把小瓶放在木案上的显眼处，轻手轻脚地爬到里头躺下，生怕惊扰到他，而裴獗平常是极为警醒的，稍有动静就会睁眼，今夜却全无反应。</p>

她就在书里，会时不时的跳出来，叉着腰，指点她……</p>

涂夫人说着便哽咽起来。</p>

裴獗抬头，察觉到她的情绪，神态放松一些，摇头。</p>

“我当时对你阿母极是担心，我怀疑她……”涂夫人指了指头，“是不是落水出现幻觉，这里有问题了？上涂山那年，她才十二，比我还小一岁，哪里来的心上人？还说什么使命，什么苍生的……把我吓出一身冷汗。”</p>

冯蕴默默为她递上一张帕子，眼角湿润。</p>

“这里，夫人看这里……”</p>

她不也一样狂热地喜欢过萧呈吗？</p>

“倪蓉让男人勾走魂儿了，半夜说梦话，还在叫少堡主，听得我这个单身狗从头麻到脚……今夜睡不好了，明日不写札记，累。”</p>

“我都想你阿母了。”涂夫人又把信拿过来看了一遍，上面全是她反复阅读留下的斑驳痕迹。</p>

“我阿母竟然如此可爱。”</p>

可最终，都会烟消云散的。</p>

停顿一下，又故作纠结地道：</p>

“你要有什么不治之症，要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p>

从札记上看不出什么。</p>

若不然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p>

其实在无数次思念阿母的时候，她都会问自己，她的阿母是个什么样的人。</p>

大冷的天，他满头大汗。</p>

“我也想阿母了。”</p>

接着第二日，她又写：</p>

“还是写札记吧，不然就只能看蓉娘思春了。”</p>

在涂山三年，没有等到他来接，她等不及了，要去寻她的真爱。</p>

“这些年我常常会想，她究竟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可许了人家，可生了儿女，夫妻可还和睦，子女是否乖巧……我想了许多，唯独没有想过，她早已不在人世。”</p>

信上所写，是何人？-</p>

冯蕴顶着星光回屋，裴獗已经睡下了。</p>

她又叹息一声。</p>

“看了你就知道了。”</p>

“也怪我，每日为婚礼忙碌，忽略了她。你说你阿母，会不会怪我？”</p>

许是老天赏脸，为敖七的婚事应景，大清早起床，太阳便露出了红红的脸庞。</p>

冯蕴看她害羞的样子，好像瞬间回到少女时，忽地笑问：“我阿母可有喜欢的男子？”</p>

这种酸话可就不太像是裴獗说得出口的了。</p>

冯蕴不跟他那刀子似的眼神对视，慢条斯理地接过小满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嘴角，眼睛明亮，笑容温婉。</p>

“吃罢，夫郎，别让长姊久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