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再次坦白</p>
裴獗将冯蕴抱坐在船舱里,小舟轻便,有乌篷在上,一道帘子便隔绝了世界,里头有灯火有桌椅,收拾得十分干净。</p>
没有船家,没有侍从,裴獗要自己划船。</p>
冯蕴安静地坐着,微笑而视。</p>
船尾的风灯微微悠晃,船慢慢离岸。</p>
冯蕴依稀看到船家站在岸边,驻足观望,笑道:</p>
“他是不是认出你了?”</p>
裴獗:“不知。”</p>
这个问题有许多人问过,但冯蕴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p>
看她沉默,裴獗也不追问,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安静等待。</p>
裴獗反问:“蕴娘可曾想过,你阿母的死,是被人灭口?”</p>
其实在今日之前,冯蕴就思考过无数次,如果这次重生不是在安渡,而是回到更早之前,在台城,在阿母活着以前,她该如何做?</p>
“肯定是的。不然怎么能放心把船交给你?”冯蕴笑着侧目再看一眼,又问:“大王会划船吗?”</p>
裴獗眯眼看着她,“吓住了?”</p>
“你用别的方式来偿。”</p>
冯蕴趴在甲板,弯腰下去。</p>
裴獗目光一凝。</p>
“是冯敬尧策划了那一场阴谋?是许州冯氏害得谢家军全体将士惨死沙场,无一生还……”</p>
在他的身边,她竟有生存危机。</p>
水声消失了。</p>
“去哪里?”他片刻才问。</p>
她神态郁郁,幽叹道:“要是我没有和萧三郎的婚约,就不会遭冯莹嫉恨,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p>
阿母那时候是怎样的?</p>
一介女流,阻止得了什么?</p>
对阿母的记忆,冯蕴其实已经淡忘了很多,能记住的也无非是一些零星的片段。</p>
她笑了笑,又满是憧憬地道:“要是可以,我希望回到阿母活着的时候……”</p>
“大王这么严肃做什么?不好笑吗?”</p>
裴獗嗯声不语。</p>
“是冯家,对不对?”裴獗突然俯身,轻轻抚住她的脸,抬高,与她相对而视。</p>
可是如果她说出实情,说她仅仅是在睡觉时,偶然听到阿母跟人提及,又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中间的逻辑……</p>
“蕴娘,替我生个孩子,我们的孩子。”</p>
手刚碰到水,月亮就碎了。</p>
冯蕴怔怔望着他。</p>
冯蕴:“不走了吗?”</p>
“不好笑。”裴獗拉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蕴娘回到那时,应该做的是阻止那场全军覆没的战事……”</p>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恰好?</p>
冯蕴没有得到他的反应,蹙起眉头,不满地哼声。</p>
冯蕴抬头,冷了一下心神,待他低头来抱她进舱时,她忽然问:“在大王心里,我还是冯家人吗?是你要血债血偿的人?”</p>
因为那将涉及到,阿母是从何得知的?</p>
裴獗不作声。</p>
“那大王又是为何?”既然是坦白时刻,冯蕴也不肯吃亏,答完就问他,“大王不重权势,似乎也不太看重家族传承,那谋取名利,又为哪般?”</p>
阿母当然更不是。</p>
冯蕴心窝抽搐一下,眉眼惊跳。</p>
“真的下雨了。可惜,雨点不大……”</p>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而是她从没有告诉过裴獗,事情是她从母亲嘴里无意听见的,裴獗却做出了猜测和判断。</p>
冯蕴脊背一阵阵泛凉。</p>
冯蕴愣了一下,忍俊不禁。</p>
世人都说裴獗杀人如麻,且不近女色,在冯敬廷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献美讨好,可他的府里干干净净,一个侍妾都没有。</p>
但她的心底,却无端涌起一股悲凉之气。</p>
“没想到大王如此高看我。一个黄口小儿,单凭一张嘴,竟能改变那场战事?”</p>
裴獗轻轻环住她,原地抱起来。</p>
她盯住裴獗,久久没有作声。</p>
多到他看不透。</p>
好片刻,冯蕴才出声。</p>
冯蕴看着他的脸色,想了想才道:“然后托人给你捎信,告诉你,不要去安渡,不要认识一个叫冯十二娘的女郎。”</p>
“具体如何得知,我已经有些模糊了。当时年岁太小,浑然不记事,兴许是听到府里谁人说起,又或许是自己突发奇想,胡言乱语,恰好应验了而已?”</p>
“大王是在玩笑吗?”</p>
裴獗放下桨板,小船停下来。</p>
一盏孤灯倒映在水波里,还有一轮明亮的弯月。</p>
裴獗意有所指:“你有阿母,还有那些书。”</p>
裴獗扬了扬眉,“这是何故?”</p>
冯蕴凝目,陷入回忆的旋涡。</p>
那就是他不愿意回答。</p>
他安静地看着冯蕴,又慢声道:“留在当下。”</p>
是战争背后有一场阴谋,还是有人精心策划了那一切,让阿母无意间知晓?</p>
周遭没有船,也没有人。</p>
裴獗道:“蕴娘做得太多。”</p>
“大王与谢家有何渊源?”</p>
裴獗:“坐坐。”</p>
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何会在安渡城破时,收下冯敬廷的“孝敬”?</p>
当真是因为她冯十二娘名声在外,有倾城之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