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多马军,河朔军多步军,恐难当其锋一”
“垂相放心。”和洗正要说话,折可适已先回道:“下官有一策,或可一
试。”
“哦?”不仅是石越,所有人皆有些意外折可适的回答。
折可适看了一眼座中一直不曾说话的何去非,道:“昔者在朱仙镇时,便曾与
何先生一道计议以步克骑之法,当时便想出一个法子,只是未有机会施行。”
“如今契丹所恃者,不过是其有火炮之利,可破步兵大阵。下官等以为,若要
对付火炮,便只有用火炮。契丹以火炮别为一阵,我军却可以火炮与步军为一阵。
我军可制造一种战车,装载火炮于车上射,布阵之时,便以此战车居前,长枪次
之,弓弩手再次之一当日何先生曾画出战车与阵法图纸,下官录有复本一”
石越心中大赞,但又有几分奇怪:“此策为何不曾上呈枢府?”
折可适尴尬的笑了笑,“被枢府拒绝了。”
石越大奇:“为何?”
“布一阵,用火炮太多,朝廷一时没这许多火炮来装备诸军……”折可适马上
又说道:“但大名府有现成的火炮与炮手,稍加挑选,便可用于此阵。”
“布此一阵,大约需要多少门火炮?”
“辽军火炮同样移动不便,两军列阵之时,只需前阵有火炮便可,其余三面
仍可依旧制列阵,若是一军列阵,有大小火炮四五十余门足矣。倘若四面皆有火
炮,其余三面可略加裁减,总计一百五十门火炮,足以令辽军不敢缨我之锋!”
“一百五十门?!”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大名府一城,便有大小火炮三百余门。”石越想了想,还是决定试一试
从大名府防线诸城寨拆个一两百门下来,辽人也未必攻得破。此城有的是工匠,只
要有图纸,造战车亦非难事。”他的目光投向和洗,“便请何先生与和将军一共主
持此事,让雄武一军操练此阵一此阵叫何名?”
“环营车阵。”折可适也没想到石越如此轻易便答应了他的建议,看了何去非
一眼,二人都是喜出望外,忙又说道:“以和将军与何先十夕能,雄武一军又本已
熟悉火炮,操练一两个月,必能成功。”
这的确是有些意想不到的,要知道,对于如何将火炮应用于野战中,应对辽军
的火炮,枢密院最终支持的是另一种意见―与辽军一样,组建专门的火炮军。枢
密院因此增建了许多的神!营,这些神!营,拥有的火炮少则数门,多则也不过数
十门―枢府看中的便是他们调动灵活,便于控制。而这种意见的代表将领张蕴
统领着最大的一支神!营部队,此人原是石越的部将!
因此,折可适虽然借机提了一提,却绝对想不到居然真的会有了这样的一个机
会。
当天晚上,临清县。
一天走了八十里后,晓胜军都指挥使李浩便下令他的部下在临清县城外一条小
河边扎营。他的部下正轮流牵着自己的战马到河边饮水,突然便听到从南边传来一
阵马蹄疾驰之声。
这些刚刚松驰下来的晓胜军,顿时一阵骚乱。
虽然马蹄声是从南边而来,按理说临清也不可能有辽军,但是,南面的馆陶方
向,也就只有晓胜军这一支马军。
这又是哪里来的马军?
不过,很快,他们就再次放松下来,他们看见了这支马军的旗号―“环州义
勇”。晓胜军虽然与环州义勇驻扎之地相差数千里,但是晓胜军是一只教导军,军
中有许多校尉、节级便来自陕西,有不少人是识得环州义勇的,他们兴奋的喊了几
声后,众人便彻底放松了戒备。
甚至没有外汁意到他们的都指挥使正脸色铁青着走出大帐,这只刚刚出现在他
们视野中的环州义勇,便如一阵疾风般,冲进了他们的营地,然后气势汹汹的包围
了他们的中军大帐。
晓胜军的大部分将士,至此时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而中军大帐附近,却已经剑拔弩张。
李浩的亲兵牙队,全部拔出了他们的佩刀。
“李大人!”骑在马上的唐康,居高临下的望着站在大帐门口的李浩,嘴角露
出一丝讥讽。
李浩抬了抬手,他的亲兵牙队迟疑了一小会,才不情不愿的将刀插回鞘中。唐
康这才跃身下了马来,径直走进中军大帐中,几十名环州义勇也跳下马来,跟着唐
康进了帐中,接管了中军大帐的守!。
李浩轻轻哼了一声,也跟着入了大帐。进到帐中,一抬头,便看见唐康那双阴
花研王的眼睛正从他的帅位上望着他。
“李大人,下官奉宣司之命前来公干,失礼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唐康说
着,漫不经心朝李浩的抬了抬手,“请问李大人,究竟为何事突然率军离开馆
陶?!”
李浩板着脸,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李某接到消息,有辽军孤军深入临清至
冀州一带,故此前来剿贼。此事早已关报宣台―唐大人问此事,又是何意?”
“好一个前来剿贼。”唐康冷笑道:“李大人要剿的贼,只怕在深州吧!”
“唐大人此话又是何意?!”李浩作色反问道。
“下官何意?”唐康哈哈大笑起来,“下官奉宣台之令,来请李大人回北京
亲自向右垂相解释此事!”
“唐大人兴师动众而来,便为此事?那只恐李某难以从命!”
“李大人想抗命?”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晓胜军动止,早已关白宣台,右垂相不信,那多
半是有奸小从旁进谗。便要回去,也要等李某击溃这些契丹人再说,否则,岂不是
有口难辩,只能任奸人污陷?”
“李大人过虑了,大人乃是天子近臣,区区宣台官吏,又有何本领能污陷你李
大人?”唐康讽道,“或者冀州、临清这一州一县的大小官吏,个个庸碌奸滑也是
有的,故此契丹犯境,远在馆陶的李大人能知道,这些地方守吏却全不知情,不
过,依下官看,朝廷是真该收拾下这些庸碌之臣了~只是此事也算因大人而起
只恐大人亦不能置身事外,说不得,还得劳烦大人一趟。况且这区区小股辽贼,杀
鸡又何必用牛刀?明日下官遣一介之使,令冀州巡检克期剪灭此贼便可。”
李浩妙唐康讥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心知口舌上难以胜付唐康,但却终不
肯乖乖随他回大名,只是强梁道:“这些个刀笔是非,李某如何辩得过那些文官?
况且两军对阵,瞬息万变,宣台不谋却敌之策,却来管这些个不急之务,此乃是乱
命,李某绝难遵从。”
唐康盯着李浩,嘿嘿笑道:“李大人若是不肯说实话,只怕遵不遵从,也由不
得李大人。”
“你敢二”
“李大人以为下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么?”唐康微笑着望着李浩。
李浩抿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中军大帐已被环州义勇包围控制,他其实也不
敢真的与唐康兵戈相向,致族灭之祸,而这个唐康时的事迹,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真的被他五花大绑押回北京,他虽未必有事,但事情闹大,对他亦没甚好处。
他也听出了唐康话中有话,但是他却也不敢轻易接话,谁知省唐康是不是设计
讴他?
“其实李大人立功心切,亦是人之常情。”唐康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晓胜军欲北援深州,与契丹一较高下,亦未可深责。”
“只不过对李浩人,这不遵号令、擅兴之罪,轻也够个编管某州了。李大人
虽或不惊宠辱,但是这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却只能再次失之交臂。下官亦为大人
感到可惜!”唐康叹惜着摇摇头,“可惜!可惜!”
唐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呆子也能听得出他话中留下的余地,只是李浩仍
不敢深信唐康,只含糊接道:“唐大人若果能体谅,还请高抬贵手,放某前行。待
某破贼后,甘愿负荆请罪。唐大人此恩,某绝不敢忘。”
“下官虽然有心,惜上命难为。”唐康却是面露难色,“下官率这一千环州义
勇而来,空手而归,李大人却叫我如何向右垂相复命?”
此时,李浩已有三分相信唐康有意放他一马,但他与唐康素无交情,唐康又是
石越亲信,这等天下掉下来的好事,李浩如何肯轻信,他心中揣测,这若非是针对
他的阴谋圈套,便是唐康另有所求。低头思忖了一会,方试探着问道:“唐大人素
称机智,想来必有周全之策教我?”
唐康却一口回绝,“宣台军法甚严,下官又焉能有什么周全之策一”
李浩不料他突然又回绝得如此干脆,不由一愣,抬眼却见唐康口里说着话,目
光却一直望着他的置于帅案上的将印虎符,李浩并非鲁直武夫,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唐康想要的,竟是他的兵权!他亦曾听说付唐康曾经想要亲自率军前往救
援深州之事,看起来,他此心未死。
事情已然明了,只要他李浩愿意屈居唐康之下,那二人便可以随便编造一个敌
情―唐康乃宣司参谋官,本就有权节制诸军―临敌从权,若遇到什么突之
事,他权统晓胜、环州义勇两军,与辽军作战,那亦是顺理成章之事。
只是唐康年纪虽轻,却是老奸巨滑,他是绝不肯自己开口,免得落人口实,而
是要李浩自己提出,他才顺水推舟一
李浩并非不能居人之下的人,事实上,大宋朝的武臣,自开国以来,皆以顺从
听命者居多,真正莱鹜不驯之人,寥寥无几。这既是宋廷重文官政府之权之国策使
然,亦是由于中唐以来,武将莫不受制于监军,数百年间的锐气消磨,养成的一种
惯性。中唐以后的武将,绝大多数便如同被圈养的老虎,虽然还是百兽之王,但只
要被驯兽师用鞭子敲一下,便老老实实俯听命,早已经没有了山林之主的野性。
如李浩,他虽敢违宣抚使司节度北上,可其中原因,实是十分复杂。
况且,唐康品秩虽稍低,但却是御前会议成员、枢密院副都承旨、宣司参谋
官,大宋朝一百余年来,官场习惯,都是重差遣轻品秩的,唐康虽然口口声声“下
官”,实际却是他的上司无疑。
但是,要屈居一个毫无领兵经验,以衙内出身的唐康之下,而且还是他所怨恨
的右垂相石越的义弟,对李浩来说,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形势比人强。李浩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他若不是以为临清境内没有辽
军,又没料到大名追兵会来得如此之快,放松了营地的警戒,妙唐康轻骑直入,占
了先机,唐康亦未必能有甚么办法。真的要让环州义勇与晓胜军兵戈相见,李浩固
然没有这个本事,唐康再胆大妄为,也不可能有这个胆子。然而世上并无后悔药
如今主客易势,他自己落入了唐康掌中,想不就范,亦是千难万难。
他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唐康肯与他一道北上,便已经是他祖上积德,撞了大运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