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刚不作绕指柔(一之全)(1 / 2)

新宋 阿越 4169 字 2022-09-03

大名府。

宋右垂相兼河北、河东、京东三路宣抚使石越与三千“羽林孤儿”,六月一日

于注京出,日行六十里,于六月六日,抵达此城,至此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但是,设置宣抚使司,并不只是任命一个宣抚使这么简单。

虽然六月初宋廷颁布诏旨,任命了诸路宣抚使、宣抚副使、都总管,但是,这

些机构要能运转起来,挥作用,却还需要选拔任命更多的官员。

如石越的宣抚使司,下面还需要任命宣抚判官、提举一行事务、参谋官、参议

官、主管机宜文字、书写机宜文字、勾当公事以及随军转运使等等幕僚与属官。所

有这些僚属,都是高邓奋员,一方面他们多由宣抚使来荐举,一方面也需要朝廷认

可除拜,每个人事任命都牵涉宽广。便以宣抚使司参谋官这一职位来说,其官位与

诸路提刑使相当,平时参赞军务,协助处理本司事务,若遇主帅病假,甚至可以代

行主帅之职,遇到有事,还可以统军作战。因此这宣抚使司下属的官员,每一个都

必须仔细斟酌。

因为石越、范纯仁等人此前的犹豫无断,石越出任宣抚大使,只是到最后关头

方形成的决定,因此,对一切僚属,石越心中皆无成算。他六月一日离京,六月二

日才在路上举荐范翔担任主管机宜文字,而书写机宜文字按宋朝之制,允许主帅任

命亲属家人担任,石越遂在六月三日,举荐侍剑任书写机宜文字。侍剑此前按着当

时之习俗,已随了石越之姓,至此又将“侍剑”二字,换了单名一个“鉴”字。

在石越到了大名府之后,在范纯仁的荐举下,两府又任命了陈元凤任宣抚判官

兼随军转运使唐康为参谋官。而石越一直拖到六月十日,才终于大体拟定

了其余僚属的人选:

参谋官:正奉大夫、太仆寺卿仁多保忠,入内押班李祥:

参议官:游击将军、讲武学堂大祭酒折可适,朝奉郎、大名府通判游师雄,昭

武校尉何畏之,昭武副尉、雄武一军副都指挥使和洗

勾当公事:朝奉郎、鸿驴寺垂昊从龙,振威校尉、天武二军副都指挥使高世

亮,给事郎、著作佐郎黄裳,承务郎、讲武学堂教授何去非。

石越并不是总能选择最优秀或者最合他心意之选。他宣抚使司的僚属,除了个

人的才干,以及要以亲信故旧为主外,距离的远近也是至关重要的,事到如今,他

也只可能尽量选择身在注京或者大名府的官员。

但即便如此,从上表奏请,到高太后同意,到这些僚属赴任,又花费了十天的

时间。因此,虽然大名府距深州只有四百七十宋里,军情急报一天半便可以传至。

但当六月十日,深州解围的消息传至大名府时,石越可以商议的僚属,不过陈元

凤、唐康、游师雄、和洗以及孙路等数人而已。

而这些人中,石越并不信任陈元凤,也不相信和洗。对于陈元凤,除了更加复

杂的恩怨之外,石越的确也不相信陈元凤有任何军事上的才华,尽管这极可能是一

种偏见。而对于和洗,石越之所以重用此人,不过是因为和家是河朔禁军中传统的

世代将门之一,和洗虽然在军中颇有令名,亦受到枢密院的认可,但是石越实际上

对他全无了解。相反,石越对于河朔禁军的不信任感,较之他对陈元凤的偏见,更

加根深蒂固。

于是,虽然游师雄当日极谏,请求石越立即派人星夜前往深州,迫使韩宝撒

军,但石越却同意了唐康与孙路的意见,认为韩宝既然稳定了战局,那么拱圣军如

能继续扼守深州,对于宋军来说利大于弊。毕竟,将辽军引至大名府防线前决战只

是迫于无奈的一种办法,没有人会真的愿意让敌军自己的国土内如此深入,拱圣军

的深州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包括石越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大感振奋,石越实际卜是默

认了唐康与孙路主张的将辽军阻挡于深州以北的战略。

若时间永远停留在六月十日,那么石越的确是可以对战局抱有乐观态度的。

姚咒展现出了一个老辣的将领所能拥有的一切。他早已知道定州知州段子介所

部的活动范围已深入到深州一带,于是利用在深州城南与辽军的战斗,神不知鬼不

觉的让他主管情报的参军带着一个指挥的兵力出了城,而辽军毫无察觉。然后,他

的这名参军与段子介部取得了联系,又让部下假扮樵夫,将这个消息带回了深州。

于是,所有的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段子介的牙队指挥使、北平寨主李浑,已经

率领着三百精锐敢战士与一千余名段子介在定州招募的勇壮,悄悄从深州西边而

来,但原本两军是约定在十日晚子时同时夹击辽军在深州西面的大营,不料辽军却

在九日就猛攻深州。李浑遂当机立即,待辽军倾巢而出之时,率三百精锐轻骑直

入,夺了辽军营寨,插上宋军军旗,又令拱圣军的那名参军与千余勇壮在后面大布

疑兵,辽军瞬间军心大乱,连韩宝亦以为是宋军援军大至,仓皇撒兵。姚咒遂与李

浑合兵一处,纵兵追击,与辽军断后之军登战竟日,大胜而归。

拱圣军这九天之内,伤亡总计过两千余人,折损战马一千余匹,但是却成功

击退了韩宝,深州战报辽军死伤两万余人,自然是不足为信,但是斩五百级、俘

虏三百余人,却是不易造假的数字。因此,石越相信韩宝的伤亡应当在四五千左

右。

如此大捷,足以让石越不再去追究姚咒不听调遣之事。所谓“将在外,君命有

所不受”,石越以文臣领军,素来重视给将领相当的自主权―这是他自在陕西领

兵以来便坚持的原则。战争之法,便是以胜败论英雄,姚咒若然失败,自然其罪难

逃,但若得胜,既往不咎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于是,宣抚使司建牙第一事,便是准

了拱圣军的议功之请,石越特别以宣抚使司的名义,上报宋廷,重赏深州之战的有

功将领,尤其以李浑、姚古、刘延庆、田宗销、荆离数人,论功最大。

李浑自不待言,姚咒不仅推他功,而且还流露出欲将他留在拱圣军之意。而

姚古亦是深州之战的大功臣,若非是他果断决定将霹雳投弹改装成火药桶,九日之

时,工匠们还在将晒干未久的火药重新填装呢一至于刘、田、荆三人,皆以作战

勇敢而得赏,其中犹以刘延庆最为英勇无畏,战事最急时,曾坠城而战,战后论

功,西城不失,刘延庆为功。

因此,除了遍赏有功将士外,此五人,李浑由御武校尉晋两级为宣节校尉,姚

古加勋一转,刘、田、荆三人各晋一级,分别为宣节副尉、仁勇副尉。

除此之外,在六月十日前后,其余各地传至北京的,也都是好消息。

东线,虽然辽军攻破了沧州两处城告,但六月初,虎翼三军就有数十艘三百料

的战船,已经奇迹般的进入浮水、减水河、御河之间,协助防守―原来枢密院命

令下达之时,虎翼三军的几十艘战船,恰巧正在沧州以东的海面进行一次演习,虎

翼三军接到命令后,除了千料级以上大战船不敢冒险进河道外,所有的小船,立即

转向,西入沧州。而且天时也在宋朝一边,黄河与北方各大河流皆进入汛期,在

觉沧州出现宋朝水军之后,深入沧州的辽军也开始撒退。

自古以来,诸如所谓“黄河之险”之类的北方河流,便是仅靠水军守不住的

除去自然条件所限,如冬季河面结冰,春夏又常有大汛,水军无法常年维持外,北

方这些河流许多地方的河面太窄,亦是重要原因。倘若船行河中,而岸边弓弩可以

直接射至船中,那所谓的“水军”,便毫无优势可言。更糟糕的是,这些战船将无

法依靠风帆,否则风帆将成为敌军火箭最好的攻击对象,而若大量依靠人力驱动

却又会减少船只作战水军的人数,从而进一步削弱战船的威力。

因此,虎翼三军西入沧州,原本并不能形成对辽军的绝对优势,但却会对深入

的辽军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当宋朝水军出现在沧州之后,孤军深入的辽军,就不能

不害怕他们与北面主力之间的联系被全部切断,不知道各处战局的变化,完全丧失

补给的可能,士兵们的心态生微妙的变化一如此风险,是任何一位将领都不敢

冒的。

东线辽军的重点,转而成为攻打清州乾宁镇―夺下此镇,方能确保辽军在沧

州与霸州之间的联系不被宋朝水军切断。如此一来,沧州的压力聚然减轻,更南面

的京东路,自然就更加安全了―至少是暂时如此。

而西线镇、定的形势也出人意料的好。如今段子介俘虏萧继忠之事,已经是确

实无疑的事。他又在定州附近招兵买马,仅仅一个多月,所募之兵,已经过一

万,号称“定州兵”。并和诸州忠义社合作,与萧阿鲁带几次交锋,虽然互有胜

败,但他声势既盛,反而牵制了萧阿鲁带不能轻易南下。

而除此之外,殿前司诸军的晓胜军、神射军,西军中的环州义勇,逐次抵达大

名府,北京军容渐盛,更让石越感觉安心,进而对战局变得乐观。

原本,自到了大名府后,石越便觉许多情况,并不如公文报告中说的那么乐

观。尤其是难民的人数―仅仅在大名府,便聚集了不下十万的难民。北京都总管

府的解释是,这是六月以来陆续增加的逃难百姓。这十万难民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

听指挥,尽管有官吏宣导甲试图让他们离开大名府,但是他们却并不愿意轻易离

开。大名府屯集的重兵,还有坚固的城墙,给了他们安全感:而在唐康与陈元凤的

主持下,贩济之事也做得有条不紊,虽然仍有不少逃难百姓饿肚子,粥厂并不保证

每个人都能喝上粥,甚至每天总有人饿死,但既便如此,这些逃难百姓也不相信还

有更好的去处,在他们心里,已经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好官”并不是到处都

有的,能够碰上,便是运气,就算是饥一顿饱一顿她们也愿意忍受,而不肯再冒

险去一个未知的地方。

而事实上,他们所想的也未必没有道理。

即使是在宋廷事先准备的安置难民的地方,也绝不可能保证没有人饿死,不可

能保证不受人欺侮,甚至不可能保证人人都有地方睡觉一

石越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如此大规模的贩济行动,远远出了宋朝的组织

能力。

所以,尽善尽美之事,原是不可能生的。

而唐康和陈元凤,在宋朝的官吏中,已经是相当有“吏材”的了。宋廷不断的

调运各地的粮食至大名府,两人便想方设法从中挪出粮食来,用来贩济。又以大名

府巡检为基础,募集了一支人数可观的军队,将灾民分开安置,日夜巡逻,防止犯

罪与阴谋活动。在两人的努力下,虽然他们原本希望的大名府附近不要有任何难民

停留的预想早就不可能实现,但至少也勉强保证了大名府的治安没有恶化。

只是,即便是唐康也不敢驱赶他们离开大名府继续南下。

面对这样的现实,尽管石越口里绝不会承认他的南撒百姓之令,很可能会演变

成一场大灾难,但他的确已经开始暗自庆幸如刑州这样的抗命不从之事了。

收回南撒军民之诏是不可想象之事。而石越也不能指望诸州皆如刑州一般拒

命。既然如此,既能保全脸面,又能保护百姓,还能避开难民问题的唯一办法,便

顺理成章的只余一途,便是坚守深州,拒辽军于深州以北。

而自六月十日前后的战报来看,这是一个可以很容易完成的目标。

可惜的是,天下之事,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

仅仅过了五天,石越就变成了哑巴吃黄连。

韩宝在再次东撒武强之后,一面向辽主请援,一面再派他的远探拦子马前至深

州试探,李浑主动请命率军出战,结果他领鹰下三百精兵出战,虽兵力三余倍于辽

军,却被萧吼打得大败,六十余人伤亡不提,还被萧吼俘虏了十几名活口,深州虚

实,立时无限之作弊修仙sodu被韩宝知道得一清二楚。

六月十七日,宣抚使司便接到战报,韩宝再次围困深州。

而到这一天为止,在宣抚使司的命令下,由翼州提供给深州的援助,不过千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