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1 / 2)

新宋 阿越 2850 字 2022-09-03

赵顼见秦观一口答应,便点头笑道:“卿可等候吏部的任命。”正要再勉慰几句,忽见一个内侍在外面探头探脑,正在奇怪,便见李向安走到身边,低声说道:“官家,娘娘凤体欠安。”

赵顼闻言心头一惊,曹太皇太后的病情虽未痊愈,但近来已略有好转,这时忽然匆匆来报“凤体欠安”,那定然是出现了大的反复。赵顼对曹太后向来敬爱,这时候也顾不得多说,匆忙起身,道:“快,去慈寿殿。”

赵顼赶到慈寿殿时,慈寿殿中,高太后、向皇后、朱妃、王妃等众妃都已到了。赵顼瞥了众人一眼,见高太后之外,众人眼角都有泪痕,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当下只是简单的向高太后行了一礼,便问道:“母后,娘娘怎么样了?”

高太后低声道:“太医正在把脉,张严说,今儿晨起时娘娘便吐了血痰。”

“啊?”赵顼只觉胸中一时气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定了定神,缓过气来,低声道:“朕进。”说罢也不顾不管,径往曹太后的寝宫走去。高太后素知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也不阻挡,只是双手合什,默念祷告。

赵顼才进近寝宫,尚未进门,便见几个太医刚刚把完脉出来,不提防皇帝忽走了过来,慌得连忙跪倒,正要参拜。赵顼已是不耐烦的摇了摇头,道:“这些礼节先省了,娘娘的病要不要紧?”

众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不敢说话。赵顼看到这光景,心里也知道曹太后的病情严重了,他怕曹太后听到,也不再追问,只冷冷喝道:“发什么愣?还不快去开方子进汤药。”

“是。”

“是!”众太医如临大赦,纷纷应道,一边忙不迭地退了出来。

赵顼这才轻轻掀开珠帘,走进寝宫之中。他刚刚进去,便听到曹太后低声说道:“是官家来了么?”

赵顼已知是自己在外面说话被曹太后听到了,忙应道:“娘娘,是朕来给娘娘请安。”

“难为官家了。”曹太后轻咳了几声,又说道:“官家,走近来点,哀家想与官家说几句话。”一面又吩咐道:“张严,你率着众人都退出去吧,这里先不用你们侍候。”

严一边答应了,一边便指挥着一干宫嫔内侍,静静的退了出去。

赵顼此时已走到曹太后的床边,见曹太后斜斜倚在床上,头上并没有戴凤冠,只将满头花白的头发如普通妇人一般盘起,仅插了一根白玉钗,更衬得她老态龙钟、形容枯槁。她的脸上久病而缺少血红,显得极为苍白,惟余一双眸子,依然炯炯有神。赵顼忽然间一阵心酸,垂下头竟是不敢再看。

却听曹太后道:“官家,你坐下来,听哀家说话。”

顼一边答应道,一边挨着床沿坐了。脸上打起笑容,道:“娘娘身体不适,眼下还不宜劳神,听说琼林苑牡丹开了,娘娘且安心静养,过些日子,朕陪娘娘一道去赏花。”

曹太后淡淡一笑,道:“官家不用安慰哀家。哀家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不过是拖罢了,能拖到几时便算几时,都算是从阎王那里挣回来的。这生死之事,哀家一向都看得甚淡。”

赵顼强笑着宽慰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曹太后摇了摇头,道:“官家不必说这些话。天下妇人中,以哀家最贵,但再贵的人,也逃不过天命。死不死不打紧,惟有几件事情,却是哀家放心不下的,却要先和官家交待了。说完了这些话,那时才再无牵挂……不论什么时候走了,也不怕见仁宗先帝。”

“娘娘说哪里话……”

“官家!”曹太后却温柔的打断了赵顼的话,她慈爱的看着赵顼,微笑道:“官家虽然不是哀家的亲孙子,但是哀家一生无子,在哀家的心里,却是将官家当成亲孙儿一般。即便当年与你父皇英宗有过濮议之争,但哀家心中想的,也只是大宋皇家的体统。并……并不曾有过半点私心……”

“孙儿明白。”赵顼低声说道,在他心里,的确是相信曹太后是位没有权力欲的女人。

“官家是个好皇帝。”曹太后淡淡的笑容中,包含着赞许与期待,“祖宗的基业交到官家手中,哀家相信一定会更加光大。现在朝廷的财政已经渐渐变好,虽然朝廷也重商言利,但是官家能重视教化之功,几年之内,学校之多,为大宋建国百余年来所未曾有;兵威耀于海外,而百姓无劳役之困……这些,都是前人所不曾有的成就。”

赵顼极少听到曹太后如此的赞扬,心中不由颇觉得意,当下笑道:“朕亦颇觉欣慰。”

“哀家还听说,兵器研究院造出了一种叫火炮的火器,能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将很远的砖墙轰为粉碎……”

“确有此事。”提到火炮,赵顼便不由得两眼发光,精神大振,笑道:“朕打算在大宋每座重要的城池关塞,都装备这种火炮。若能改造开封城墙,装备上几十门这样的火炮,再在北面筑几座装备火炮的堡垒,京师附近驻防禁军,十二万都是绰绰有余。”

太后不置可否的应道,“大宋建都汴京,号称四战之地,无险可守。祖宗不得已方驻重兵于此,是以重兵为险。若那火炮当真有用,京师少驻一个兵,百姓就少一分转运之累。”

“朕亦如是想。东南百姓最受累的,就是要把大量的物资千里转运,送往京师。因此也浪费大量的国力……”兴致勃勃说着的赵顼忽停了下来,因为他惊讶的发现曹太后的眼中,其实并没有喜悦与轻松,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忧虑。“娘娘?你在担心什么?”

“哀家的确在担心。”曹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大宋眼前的国势,按理说哀家应当欣慰,应当高兴。但是想到这一切,哀家都明明感觉到,这一切都与石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