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填饱了肚子,接过聿尊递给她的纸巾,“是不是很晚了?”
“嗯,想睡觉吗?”
陌笙箫摇摇头,“这两天睡得,我都想吐了,”她双眼不由望向落地窗外的方向,“外面很黑了吧?”
“对。”
“那你能看得见外面吗?我闻到了花香,是不是,又有什么花开了?”
聿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骗她,“我也看不到。”
“是和我一样,一点点都看不见,全是黑的吗?”
“是。”
陌笙箫嘴角勾了下,有些苦涩,“聿尊,我知道你骗我,这会花园内都有景观灯开着,一定很漂亮吧?”
聿尊没有说话。
“聿尊,你在吗?”陌笙箫一伸手,就摸到了男人的手臂,“也许我睡着了,就该忘记我眼睛看不见,可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这会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她的手被聿尊拉起来,陌笙箫不安起身,“我睡不着,我不想睡觉。”
男人在前面走的很慢,尽管这样,笙箫下意识还是怕被绊倒,她浅步跟着,聿尊将她带到钢琴前,按住她双肩,让她坐下来。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琴架上,陌笙箫指尖触动,钢琴发出一道欢快的雀跃
笙箫双手熟练地飞跃,一首曲子从头至尾她都不需要停顿,她整个灵魂早就和这架钢琴融为一体,她不用眼睛,凭着一种感觉,就能完美演绎。
一曲完毕,聿尊在他身侧坐下来,陌笙箫听着他奏出的琴音,她虽然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但是他弹钢琴的时候她见过,笙箫闭上眼睛,若是在以往,她绝对想象不出,被阴暗附身的撒旦,如何能像王子那般得到高贵地救赎,“聿尊?”
男人偏过脑袋。
“你弹得真好,比我都好。”
聿尊十指娴熟地换了一首曲子,陌笙箫听着觉得陌生,她从来没有听过。
男人周身的气息都安静下去,他薄唇轻启,唱了一首英文歌。
笙箫发怔,聿尊嗓音醇厚,充满磁性,他唱的极好听,陌笙箫闭着眼睛几乎就沉醉进去,“这是什么歌?真好听。”
聿尊潭底隐着种晦暗,似是不愿提及。
附一院的重症监护室外,连夜有**守着。
苏柔走进去,严母本来也想过来,但苏柔让她在家陪着顾筱西,说自己能照顾的过来。
她只想和严湛青单独呆一晚,他出事后,严母将一半的责任推在苏柔身上,说要不是她守不住严湛青,也就不会出事了。
病房内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躺在那,苏柔将包放在床头柜上,严湛青身上缠绕着各种仪器的线,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睡觉得时候安详和静。
苏柔搬了张椅子在床前,她取来热水给严湛青擦了脸,再坐着给他擦拭双手。“我当时要没有出国的话,多好。”
那他们之间就不会有陌笙箫的插足,她的湛青,还是那个只会宠她一人,爱她一人的严湛青。
“我知道你讨厌我现在的样子,可是,我也不想的,我要是不争不抢,我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苏柔将他每个手指头都仔细擦拭,“我逼着你和我结婚,我就想,留不住你的心,我留住你的人也好。湛青,我爸妈都让我和你离婚,这种想法,我从来就没有过,以前,你时常不在我身边,我尚且要跟着你,现在,至少我能天天看见你,顾筱西尽管怀着你的孩子,但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从你给我戴上结婚戒指的一刻起,我就发誓,定要和你不离不弃。”
苏柔弯下腰,指尖一下下抚过严湛青的眉头,“你每次回来都说累了,我就算想和你说话,你也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不爱我了,感情没有了,就连包容都跟着消失了。湛青,我要怎么办?妈说,顾筱西的孩子就是严家现在的希望,可她的孩子要是生出来了,我的希望还能在哪?湛青,如果哪天你醒了,不要怪我好吗?我总是处在逼不得已的情势中,好难受。”
如果严湛青能够醒来的话,她一定要告诉他,她也可以给他生个孩子,一个有名有份的孩子。
静谧的病房内,只有仪器嘀嘀的声音有节奏地回荡着,苏柔将水倒完后回到病床前,她拉着严湛青的手,趴在了他身边。
皇裔印象外传来门铃声,何姨擦了擦手,没有打扰正在弹琴的二人,她蹑手蹑脚走去开门。
“呦,湘思来了。”
“您好。”站在湘思身后的舒恬打着招呼。
“何姨,”陌湘思点点头,“这是笙箫最好的朋友,舒恬。”
“快进来吧,”何姨帮着舒恬将轮椅拉进去,她站在玄关处,像是想起什么事来,便转身道,“嘘,他们在弹琴。”
隐约间,还能听见男人吟唱的歌声。
陌湘思抿起双唇,何姨转过身在前面走着,湘思咽下口气,倒是真有闲情雅致,这么晚了还在弹琴。她想起陌笙箫急促挂上的那个电话,心里不由一阵窝火。
走进客厅,两人似乎并没有听见方才的铃声,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陌笙箫正听着聿尊弹琴,她双目轻合,半个身子微侧向男人,她回到皇裔印象的时候并没有换洗衣服,所以聿尊临时让人送了几套过来。笙箫穿着条白色主打的波西米亚长裙,抹胸设计,裙摆是天蓝色海浪花纹,从后背看去,能看见她裸露在外的琵琶骨,舒恬推着笙箫轮椅的动作不由顿住,何姨也站住了脚步,不想过去打扰。
“其实,这样看去,他们真的很配。”舒恬挽起唇角,脱口而出。
陌湘思眼角轻颤下,她换上一抹笑,“笙箫!”
陌笙箫听到声音,忙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男人的动作也随着湘思这一声而顿住,琴音戛然而止,聿尊指尖按住一个琴键,钢琴便发出拖沓刺耳的声音。
湘思听得出来,聿尊对她的突然打扰很是不悦。她尽量笑的温和,并示意舒恬将她推过去。
聿尊视线穿过笙箫耳际望去,他妈的,真是阴魂不散。
“笙箫……”
“姐,你怎么来了?”陌笙箫并未立刻起身,双眼望向前方,却毫无焦距。
湘思在心里冷笑,她当然希望她不要过来。
“笙箫,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聿尊一眼望见舒恬脚边的行李,哼,过来看看,倒是把什么东西都带齐全了。
“姐,我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坐在这吗?”
“湘思姐不放心,这么晚了非要过来,”舒恬将陌湘思推向前,“这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舒恬,这几天麻烦你了。”
“咱俩谁和谁啊。”
陌笙箫站起身,她并不打算告诉湘思事实,她想说几句话,让姐姐看着放心了,就让舒恬带她回去。不料双腿却被过长的裙摆给绊倒,笙箫狠狠摔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两只手一个劲在地上乱摸,她双手触到轮椅的轮子,聿尊拉着她的手臂,将她用力拽起来。
舒恬一个惊怔,“笙箫,你没事吧?”
陌笙箫望向舒恬说话的方向,视线却空洞地同她错开,“我没事啊。”
“笙箫,你别骗我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湘思也看出不对劲,“你不要瞒着我,快告诉我。”
“她眼睛暂时看不见了。”聿尊本身就觉得毫无隐瞒的必要。
“什么?怎么会这样?”湘思大惊失色,眼泪当即就流淌出来,“有没有去看医生?医生怎么说?”
“姐,”陌笙箫伸出手,湘思急忙握住,“现在正吃着药,应该很快就能好的。”
“是吗?还能好吗?我好怕,要是你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了,那可怎么办。”
站在湘思身后的舒恬忙安慰,“湘思姐,现在医疗这么发达,这些都是小毛毛雨,肯定能治好的。”她尽管也担心,嘴上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如果连她们都慌了神,那陌笙箫岂不是更要无助。
“对,”湘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肯定能看好的,没有问题的。”
“姐,”笙箫蹲下身去,抬起小脸,“对不起啊,我没有早点给你打个电话,害你一个人在家。”
陌湘思抚了抚她的头发,“没事的,多亏了舒恬。”
“哎呦,你们真是客气,”舒恬无所谓地摆摆手,“对了,湘思姐,我那反正能住,要不你还是住在我那吧。”舒恬想着,依聿尊和陌笙箫的这种关系,湘思若是住在皇裔印象,总是会碰上些尴尬。
“我要留在笙箫身边,再说她眼睛现在又看不见,我就更加不放心了。”陌湘思紧紧拉住笙箫的手,何姨见聿尊也有了接笙箫回来地打算,便在边上帮着说话,“就是就是,陌小姐有湘思陪着,日子也不会那么无聊。”
聿尊听了,也只得点点头。
何姨招呼舒恬和湘思坐下,聿尊起身上楼准备去洗了个澡,舒恬见他消失在楼梯口,这才握住笙箫的手,“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眼睛怎么了?”
“舒恬,严湛青被刺伤了,这会还生死不明,苏柔指证说我是凶手,我刚被聿尊从**局带出来,其实我也很乱,只是觉得像是做了场梦。”
“这个贱人,”舒恬忍不住咒骂,“那凶手是谁啊?”
“顾筱西。”
“贱人二号?她和严湛青怎么扯一块去了?”舒恬完全一副被绕晕的模样。
“顾筱西是严湛青让她来聿尊身边的,至于她为什么要杀他,我想,可能是因爱生恨吧。”
“真是恐怖的女人。”
“那你的眼睛怎么回事?”陌湘思神情关切。
“是上次车祸后留下的血块,医生说不能手术,只能吃药,等血块消去,应该就能看得见了。”
“笙箫,没事,”舒恬故作轻松地安慰,“很多出车祸的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我先前骑个脚踏车摔一跤,当时还视线模糊了呢。”
陌笙箫莞尔,真正关心你的人就是这样,哪怕说谎的技巧很拙劣,她都情愿精心去编织,舒恬说着她莫须有的遭遇,无非就是想让她心安。
她想起方才问聿尊能否看见外面,他也骗她说,看不见。
真是的,说谎也不打打草稿。
舒恬坐了会就接了个桑炎的电话,“笙箫,我改天再来看你,顺便把海贝带来,你好好休息,别急也别慌,知道吗?”
“恩,快回去吧,不早了呢。”
何姨将舒恬送出皇裔印象后,回来将大门关上。“湘思,你的房间我收拾好了,东西也给你摆在原来的位子,我带你去休息吧。”
“何姨,你睡吧,我想和笙箫再说会话。”
“她需要早点休息,何姨,你带笙箫上楼。”聿尊洗过澡后下了楼,此时正走向客厅。
“我睡不着,姐姐想说话,我就在这多坐会。”
聿尊搂着陌笙箫站起来,他向前走去,笙箫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陌湘思脸上被一道黑影压住,笙箫的眼睛瞎了,聿尊却并未表现出嫌恶。湘思有些想不通,那为何她腿有残疾,他就连多一眼都不肯看她?
如今,她们该是平等的才对。陌笙箫并没有高她一等。
聿尊将笙箫带到楼梯口,示意何姨牵着她上楼。
陌笙箫见他不动,便敏感地猜出聿尊是有话要和湘思单独说,他嘴里还能有什么好话?姐姐刚回来,笙箫就算眼睛看不见了,也容不得湘思受一点委屈。
“你怎么不上去?”
“我有些事。”聿尊视线不由望向坐在沙发前的陌湘思。
“你不上楼的话,我也不上去,”陌笙箫拉着聿尊的衣角不松开,“我怕黑。”
这种话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属难得,聿尊就算有天大的事,都情愿抛开,他朝何姨摇了下头,“那上楼吧,你们也早些休息。”
“姐,你快睡觉吧,我明天起床了就找你。”
陌笙箫被聿尊搂住腰身带上楼,湘思不禁开始佩服笙箫,她一句话就能将聿尊拉过去,她听得出笙箫话里面的意思,她并不想让聿尊和她单独相处。
她学乖了吧,就算对亲姐姐也要防着一手,陌湘思心想,定是笙箫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所以,连她都要防备。
毕竟,聿尊这样的人本就不好找,况且她现在眼睛瞎了,亏得聿尊暂时还要她。
陌笙箫一步步跟着男人上到二楼,她松开抓着的衣角,聿尊回身去牵她的手,却被笙箫挡开,“聿尊,你方才是有话要和我姐姐说吧?”
男人不经意眯起桃花眼,“我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用骗我,我眼睛看不见了,心却没有瞎,聿尊,我姐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她只想和我住在一起,你不用时时刻刻都想着赶她走,如果你非得这样的话,你也让我一起走吧。”
“陌笙箫,你姐姐在你心里究竟占了多重要的位子?”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要是哪天连姐姐都不在我身边了,聿尊,你说,我努力上学,努力赚钱又是为了谁?”笙箫撑到现在,都是因为后面还有个陌湘思。
“你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生活。”
陌笙箫双手探向前,想找到回房间的门,聿尊在她身后又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姐姐可能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就那么相信她吗?”
笙箫脚步急促着要走,还没有摸清楚前面的路就横冲直撞,脑袋眼看就要砸到门框上,聿尊大步上前,手臂一揽,手掌按在她额前,将她拉向自己,“我不说了,走,去休息吧。”
他拉着陌笙箫走进屋内,笙箫坐在床沿,“你开灯了吗?”
聿尊起身,将灯给关了。
“你开着吧,反正我也看不见,”笙箫双手在床沿摸索几下,让自己坐的舒服些,“聿尊?”
“怎么了?”
“你一直都是做什么的啊?我只知道你很有钱,有自己的公司,有时候呢,坏的无可救药,可有时候又让人捉摸不透,比如说,你钢琴弹得很好,你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你问题真多,”聿尊拦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闭上眼睛睡觉。”
“我是闭着呢,”笙箫又抓住了男人的衣角,“我要是不说话,不分散注意力,就睡不着。”
聿尊躺到她身侧,“真的想听吗?”
陌笙箫点点头。
他尽管这样说,却并不会告诉笙箫实话,“我就是个做生意的人,至于钢琴么,是在国外的时候,请了老师教的。”
“是么?”陌笙箫将信将疑,也不好深问下去。
两人躺着说了会话,聿尊几天没有好好睡觉,没过多久就挨着笙箫熟睡过去。
他朦胧间感觉怀中的身子似在颤抖,耳边传来一阵阵微乎其微的抽泣声,聿尊睁开双眼,外面透进来的月光斑驳落在笙箫的脸上,她双眼睁着,一张小脸布满泪痕。
陌笙箫生怕吵着身后的男人,所以咬着自己的手背在哭。原来,并不是不害怕,也并不是满不在乎,那么乐观,只是逼着自己要表现出能够接受。
接受不了,又怎么样呢?眼睛也不会好。
可是真正要接受的时候,好难。
当初陌湘思被砸断双腿,寻死觅活了好久,笙箫都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聿尊并未拆穿,他只是拥着她腰部的手收了收,将脸在她颈间轻轻蹭一下。
陌笙箫战战兢兢地缩缩身子,她不知道聿尊已经醒了,她捂住嘴巴,急忙擦了擦眼睛。
笙箫睡得很晚,聿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才刚沉沉入睡。
聿尊小心翼翼将被单掖在她肩下,换了套衣服就走下楼。
皇裔印象又恢复了往常那般,好像顾筱西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何姨将做好的早饭端上桌,湘思正在摆着碗筷,她今日也穿着一身白色极地长裙,蓬松的卷发束在脑后,显得比平日里小了很多。
“你起来了?”
聿尊走过去,“何姨,先上楼将我书房收拾出来,我等下有用。”
“好的。”
“笙箫刚睡着,你别吵着她。”
“好。”
聿尊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湘思见状,也敏锐地感觉出他有话要说,“我知道你嫌我碍手碍脚,你要是真不愿意,我搬走就是了。”
“别说是你陌湘思,就是十个一百个我都照样养得起,可是你要清楚,我养着你,是因为笙箫是你妹妹,不然的话,丢马路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这个意思你要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湘思脸上的笑容完全破碎。
“做好笙箫的姐姐,你的腿,我给你治好,你要想读书,我就供着你,要想做生意,我给就你钱,这样都够了吗?”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我本来就是笙箫的姐姐。”
“陌湘思,有些事不需要我明说吧?我命人查过你的手机,照理说笙箫和严湛青都分手了,你就更没有理由和他保持联系,当日严湛青能找到你们住的地方,也是你告之的吧?你知不知道,笙箫就因为这差点被害,如今惹上这堆麻烦事,你能说,同你无关吗?”聿尊把玩着手里的手机,目光锐利,直盯陌湘思。
“我没有想过这么多,我只是能看的出来,严湛青是真心爱笙箫的,笙箫也喜欢他。既然你放手了,笙箫就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噢?就连你都能看得出笙箫喜欢严湛青?”
陌湘思一扬眉,“那当然。”
聿尊嘴角划开道冷笑,“我看你眼睛也是瞎了,是不是坐轮椅时间长了,各个器官都要衰竭呢?”
“你……”
“还有,严湛青成亲当日,你和他也有过通话记录。”
陌湘思眼神别开,潭底藏匿着惊慌,“你凭什么查我?我们先前也算见过面,我只是打个电话祝贺一声而已。”
“我没有这时间听你解释,”聿尊不耐摆下手,“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装的,既然只有她这么个妹妹了,凡事,都不要做的太过。”
“我没有,你误会我了。”
何姨收拾好了,正从楼上下来。
聿尊从沙发上起身,“她醒了吗?”
“还没有,睡得正香呢。”
“那就让她睡,待会吃中饭的时候再喊她。”聿尊走到餐桌前,刚坐下来,就接到个电话。
“喂,阿元……你说。”
聿尊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湘思竖起双耳,听到他说了声知道了,便将电话给挂上。
顾筱西果然被藏在严家。聿尊眉头紧锁,这严家人是脑子抽筋吗?竟将一个刺伤自己儿子的真凶窝藏在家里。
他随便吃了两口,便上楼去。
笙箫睡得真是挺沉,他见她一时半会不会醒,便去书房取了些东西后,拿着车钥匙出门。
苏柔在医院陪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严母就不放心,急急赶了过来。
她肩膀发酸,拿了包去取车。
开在路上时,苏柔连打几个哈欠,冷不丁前面的车一个急刹车,她赶忙跟着刹住。
她还未反应过来,车门就被人打开,“严太太,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苏柔不得已,没想到对方竟将她带到了严湛青出事时的那个茶室,打开包厢门,就看见聿尊坐在里面。
“你想做什么?”苏柔开门见山问道。
“严太太真是见外,好歹我们当初也合作过一场。”聿尊示意她坐下来
苏柔强自镇定,她不用猜都知道,聿尊找她,肯定是为了顾筱西的事。
苏柔坐到男人对面。
“严少怎样?看我,时间太忙,都没空过去看看。”
苏柔捏紧放在膝盖上的面包,“亏得聿少有心,还惦记着。”
“我自然是要惦记着,越发替他觉得不值,严太太好大的肚量,让一个差点害死你丈夫的女人堂而皇之住一个屋檐下,我很好奇,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如何会知道?
苏柔敛下神色,“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陌笙箫不是已经被你带出**局了么?”
要不怎么都说,女人装糊涂最有一手。
聿尊冷笑了下,那笑却如冰寒那般阴彻,“你也是个聪明人,我只是看不懂,如今严湛青能否醒来还是个谜,你不想着如何替他报仇,难道就只想着对付陌笙箫吗?就算他能醒来,他们两个也不会再有可能的。”
苏柔这会是想通了,可也晚了。
“我倒真好奇,你当初是怎么说服严家人,让顾筱西能够住进去的?”
苏柔咬了咬唇,“你怎么知道顾筱西在严家?”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苏柔笑了下,“就算你知道也没有办法,顾筱西只要一天不踏出严家的门,陌笙箫就注定要背这个黑锅,聿少,我晓得你有别的法子,可你就不怕给自己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吗?”
聿尊目光幽暗,“你将顾筱西交出来,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聿少,现在要护她的不是我,而是我公公,不瞒你说,我当初是想陷害陌笙箫,但是世事难料,倒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你公公?”
“对,湛青的案子想来你也知道,陌笙箫当时要再多呆局子两天,说不定这会已经认罪了,除了我公公地介入,你认为谁还能有这权利?”
聿尊挑眉,“他凭什么出来保顾筱西?”
“很简单,”苏柔鼻尖一涩,“她怀孕了?”
聿尊眸内的深邃一闪,“她的孩子没有流掉吗?”
“没有,”苏柔并未多想,为何聿尊会清楚这些事,“我们和她一道去的医院,她怀着严湛青的孩子,所以,我们必须要保住她。”
靠!
徐谦研究的什么破药!
他转念一想,顾筱西的孩子是严湛青的?
聿尊嘴角拉开,像是听了个荒诞的笑话那般。
“你笑什么?”苏柔冷下脸。
“我笑你足够傻,”聿尊两根手指头端起身前的紫砂杯,轻抿一口上好的清茶,“她说孩子是严湛青的,你也信了是么?”
苏柔心里咯噔下,“你是说?”
“你忘记了么?她也跟过我,”聿尊放下紫砂杯,“不过这孩子也不是我的。”
“那你凭什么说不是湛青的?”
“苏柔,”聿尊身子向后躺去,“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这么问,我肯定会说,既然这样,你有什么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苏柔被她一语说中心事,下巴轻抬。
“因为对你来说,这个孩子不管是不是严湛青的,都没有好处。若是,其中的利弊不用我说了,如若不是的话,你岂不是更冤?你藏着一个差点害死自己丈夫的女人,而你们严家,还要出钱养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聿尊字字刺中苏柔要害,犀利的言辞更是令她招架不住。
“可是……可是我公公婆婆现在不会同意的,就算你说的全对,可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湛青的,只有顾筱西自己知道。”苏柔清楚,依照严父严母现在的心境,她哪怕说了,他们也不会同意将顾筱西交出去,定要让她将这个孩子先生下来。
“你这么聪明,想个法子将她带出严家,对你来说不难吧,后面的事,我来办。”
苏柔不免犹豫,她吃过聿尊的亏,面对这样的男人可真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这,几乎不可能,她现在二十四小时候呆在严家,连买个东西都是保姆代劳,再说了,我公公婆婆要是知道了,非把我剥去一层皮不可。”
“其实,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严湛青和顾筱西没有上过床。”
“你怎么知道?”
“我想来,严湛青对陌笙箫的感情不会有假,”要不然,也不会拼命替她挡那一刀,“顾筱西是他安排到我身边的人,他怎么可能去动她?”
苏柔如梦惊醒,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就没有想通?她和严湛青结婚后,一直同床异梦,他对她尚且这样,更别说一个顾筱西了。
“当然,严湛青被刺伤,原因很简单,顾筱西也算跟了我一段时间,我看的出来她爱上了你丈夫。”
苏柔眼眶酸涩难耐,严湛青生死不明,她却还将顾筱西带到了严家,甚至让她住进了他们的婚房。她就应该将顾筱西抽筋拆骨,“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聿尊将一包东西扔到苏柔面前,“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至于要什么时候拿出来发挥作用,就看你的了。”
苏柔小心翼翼打开信封,看见的,是顾筱西一张张被人压在身下的裸照,这次,男人的脸很清楚,不是严湛青,“这个贱人!”
聿尊抿起凉薄的唇,冷冷看着苏柔因气愤而扭曲的脸,她若是知道了这一切的背后操纵者都是他,会不会现在就扑过来和他拼命?
当然,她不会知道,苏柔以为的就是因爱生恨这么简单。
聿尊绘着苍龙的食指有节奏的在桌上弹动几下,“那我现在开始,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苏柔将信封拿过去,放在包里。
回到严家,严父去上班了,严母正在医院,偌大的家算上保姆就剩下三个人。
苏柔上楼,见主卧的门打开着,顾筱西安静地坐在床沿,她穿着件宽大的孕妇裙,头发披在肩上,双目怔怔出神望向外面。
顾筱西有了淡淡的黑眼圈,自从离开家后,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那些照片犹如噩梦一般滋生在她脆弱的神经内,她只要轻闭上眼睛,就会想到爸妈那种绝望而濒临死境的眼神,顾筱西眸子内氤氲出一层水雾,鼻子发酸。
再过个半个月,估计学校就要开学了吧。
她一次次想过自己的学校会有多美,顾筱西在美院门口不知道徘徊过几次,每次都被厚厚的伸缩门挡在外面,但是她看见了,里面的白玉兰花开得很好。
顾筱西家里有好几张美院的画,她画了美院的大门,画了美院的树,把所有看见的关于美院的都画了下来。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只是拉开了一点,就僵住。
她好后悔,当时不该拿着刀子朝严湛青捅去。
虽然严父答应了保住她,可顾筱西没有一刻是能睡着的,她当时虽然冲动的真想连陌笙箫一块砍,可是说到最后,其实她们两个才是最无辜的。
如今,真要拉陌笙箫去顶罪,顾筱西心想,她下半辈子还能过的心安理得吗?
苏柔见她一动不动坐着,不由扬起抹冷笑,哼,才来几天,倒真把女主人的姿态摆出来了。
她穿着拖鞋走进去。顾筱西忙擦擦眼睛。
苏柔靠在顾筱西对面的梳妆台上,视线盯住了她,“你爱湛青是吗?”
顾筱西很少和苏柔讲话,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阳台上。
苏柔睨着她的背影,眼里的光被阴霾所取代。
几天过去了,聿尊并没有催她,苏柔也正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