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她甚至始终维持着相同的睡姿,手臂压得酸麻,她都没有想到去翻个身。
她好困,好困,期间聿尊给她喂过水和粥,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一口未进,就这么睡下去。
聿尊几乎是整晚没睡,陌笙箫手背上的点滴被拔掉了放在边上,他起身来到阳台,指间夹着的香烟抽去一半,他狠狠抽了两口,凉薄的双唇轻启,一抹薄烟淡淡逸出来。
聿尊极少抽烟,大多时间都是点着了,闻着烟草的味道提神。
他上半身轻弯下,双手手肘支住栏杆,他刚洗过澡,头发没两下就被外面的风吹干,这会正零散的垂在耳际,越发凸显出一种慵懒的性感。
他不相信顾筱西真能逃出生天,可是派出去的人,确实找不到她现在在哪。
就是她的家人,也不知所踪,那条弄堂内的屋子里早就人去楼空,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嘶。”
聿尊一甩手,手指被燃尽的烟头给烫到,他收回神,旋身走进房内。
陌笙箫依旧睡得很熟,只是脸色好多了,微微泛出红润,不像昨天那般
他走过去拉起被单,盖住她露在外头的双肩,笙箫的小脸藏在乌黑的长发中,下巴尖细,她紧紧闭着眼睛,有一瞬,聿尊差点以为她没了气息,他视线垂落,望见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后,这才放心。
何姨在外面叩了两声,见里面没有动静,便知道笙箫还没有醒。
她没有多做打扰,端着粥又回到楼下。
陌笙箫一直睡,整整睡了两天一夜。
她醒来的时候,动静很小,只是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嘤咛,聿尊搂住她腰的两手一紧,埋在她颈间的头抬起,“笙箫,你醒了吗?”
陌笙箫睁开眼,她眼睛肿的只能勉强睁开一条隙缝,“这是哪?我没有杀人,你们让我回去吧。”
聿尊听了,心里一阵紧,“笙箫,你看看,我们回家了。”
“家?”哪里是她的家。
陌笙箫恍惚,仿佛还沉浸在梦境里难以自拔,“妈,你煤气灶上烧着水呢,别忘记时间,不然该起火了。”
聿尊撑起半边身子,笙箫不安地动了动脑袋,他大掌抚上她的脸,“笙箫,你醒醒,是不是做梦了?”
她滚烫的脸触到聿尊掌心内的冰凉,一下就惊醒,“这是哪啊?”
“这是皇裔印象。”
“我怎么会在这?”
“别怕,没事了。”
陌笙箫陡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爬起身,四周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是不是天黑了?”
“对,”聿尊跟着起身,双手放在她肩上,“天黑了,我怕你睡不好,没有开灯。”
陌笙箫这才心安些。只是接连三番地变故令她应接不暇,措手不及,“严湛青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身后,呼吸陡然一紧,她颈间的气息也变得冰凉紊乱。“原来你醒来最担心的,是他。”
“我没有杀人,他知道的,我没有杀他。”陌笙箫更不想严湛青出事,她现在别的不求,就想他快点醒过来。
聿尊听闻,也稍稍缓过神,确实,除了顾筱西外,最能直接证明陌笙箫清白的,就只有严湛青。
笙箫揉了揉眼睛,“我真是睡糊涂了,我得快回去。”
“你还想去哪?”
陌笙箫掀开薄被起身,她双脚一落地,就栽了下去,聿尊及时揽住她的腰,笙箫两手扶住她的肩膀,“顾筱西呢?她怀着孕,还能去哪?”
“我也正在找她。”
陌笙箫想来也是,聿尊该是急坏了吧,毕竟顾筱西还怀着他的孩子。可是,好多事她都想不通。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杀严湛青?”陌笙箫当时在场,隐约听见顾筱西说,严湛青因为看顾筱西长得像她,便让顾筱西接近聿尊,可是她又为什么说,是严湛青毁了她的一生?
还有,出事后,聿尊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茶室呢?
她心乱如麻,完全理不出一点思绪,“我没有杀人,怎么我就成了凶手?苏柔说在电话中听到我们这边的说话声,那她就应该知道刺伤湛青的是顾筱西,难道,她打算放过真正的凶手而对付我吗?我不懂,她不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去严惩真凶的吗?难道仅仅因为我们之前的那些事,她就连顾筱西都能放过?”
陌笙箫想不通。
就连苏柔自己都想不通,她当初真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去拉顾筱西一把,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现在,倒让顾筱西成了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宝。
聿尊听了,倒是被陌笙箫提了个醒,苏柔这样做无非两种可能,一是找不到顾筱西,所以索性拉着笙箫顶罪,二是,顾筱西这会正在她手里,苏柔想对付完了陌笙箫,再收拾她,所以她才能这么笃定的出来作证。
“你别怕,我已经让人去找顾筱西,放心吧,你只要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再回那种鬼地方的。”
笙箫漆黑中看不见聿尊的脸,她静默许久,嘴角不由拉开一道冷笑,“你去找顾筱西?她怀着你的孩子,难道,你要让她去坐牢?”
陌笙箫说什么都不信,在他心里,她和顾筱西岂是能比的。
“谁说她怀的孩子是我的了?”
“是个人都知道。”笙箫推开他,想走。
“你又要去哪?”聿尊手臂一揽。
“我回家。”
“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了吗?”
“我有家!”陌笙箫冲着他吼道,“我要回去。”
“那,这儿就是你的家。”
笙箫笑了笑,“这是你和别人的家。”
聿尊见她又要走,索性伸出双手将她抱在怀里,陌笙箫挣脱几下,两条手臂却被他紧勒着,动弹不了,“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能吃饱了和别人去生孩子吗?你难道这么不自信,一个顾筱西就能取代了你的位子。”
“这和我有什么干系?你喜欢上一个比我更嫩的,于你来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聿尊似乎是轻叹了下,他将下巴枕在笙箫头顶,“你听我说,顾筱西是我从千色带回来的,这你知道,你不知道的是,她是严湛青的人,她到我身边来是何目的,你想来也猜得到。”
“我猜不到。”
“笙箫,你在赌气吧?”聿尊大掌在她肩膀处摩挲,“严家公司面临破产,背后的信息都是我故意透露给顾筱西的,你别又说她比你嫩,我就非得喜欢,我上个人还得挑挑吧,这种一看就是卖的,我偏就不喜欢。”
“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我是用脑子想事情的。”
“那她的孩子呢?”陌笙箫这才静下来细想,她从来都看不透聿尊,当初顾筱西怀孕,聿尊并没有如她所料那般让顾筱西打掉,笙箫只以为,他是对顾筱西上心了。
“是别人的。”聿尊一语带过,他并没有详细告诉笙箫,依着她的性子,哪怕顾筱西当初那么张扬,她也不会认同他对顾筱西做出那种事,与其多些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隐瞒来的好。
“是谁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这偷看别人上床的嗜好。”
“那你如何肯定不是你的?”
聿尊有些气结,“我没和她搞过,她哪里来的孩子你不会想吗?”
陌笙箫似是不信,
“聿尊,你不用这样,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在外向来不止一个女人……”她黯下神色,“算了,我管这么多做什么?那是你的私事。”
“什么叫我在外不止一个女人,”聿尊较真,“你给我说清楚,我包养你的期间,我还有过谁?”
他用的,仅仅是包养两个词。
又何尝不是呢。笙箫本来就是被他包养的,“我怎么知道,”陌笙箫学着他说话,“我也没这偷看别人上床的嗜好。”
聿尊并未细想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有什么不对劲,房间内关着灯,又拉上了窗帘,聿尊不说话后,气氛迅速转冷,陌笙箫只当又惹怒了他,却没成想,耳边传来男人忍俊不禁的笑声,“笙箫,你有没有发觉,你这样子倒像是我老婆。”
笙箫咚的心跳加速,几个节拍跳跃在一起。她还是第一次听聿尊说出老婆这两字,陌笙箫双手向前探去,“我真得走了,我姐姐还在家。”
“还走吗?”聿尊又将她拉回来,“我当初让你搬出皇裔印象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你得搬回来。”
“你既然早知道顾筱西来你身边的目的,你也打算演戏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点,是笙箫至今仍在乎的。
聿尊搂着她在床沿坐下来,“我若告诉你了,你能眼睁睁看着严湛青走到这一步吗?”
自然,是不能的。
“可就算顾筱西被你识破了,她为何要去刺伤湛青?”
“是严湛青。”
陌笙箫一时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以后叫他,都得这么连名带姓。”聿尊嘴角在黑暗中噙起,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严湛青能否挺过这一关,谁都说不准。
“还有,你当时为什么会在茶室?”
“我打电话给你,是你姐姐说的,至于顾筱西和严湛青的事,那得问他们自己,你说,一个女人拼了命要一个男人死,能是为了什么?”
是恨吗?
陌笙箫想到,难道那个孩子……
笙箫又想到,当日在茶室,顾筱西对严湛青的质问:你那么在意她是吗?那你就要为她生为她死吗?你能吗?
原来,是一出因爱生恨的悲剧。
聿尊侧过身,双手捧住她的脸,“别想了,这件事很快就能过去,今晚,留在这。”
聿尊将能隐瞒的全部隐瞒了下去,他的很多手段是陌笙箫接受不了的。
原来,先前聿尊对顾筱西的宠溺及纵容,只是做了一出戏,陌笙箫想笑,却笑不出来,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对另一个女人上了心,就该是这般的吧。
“聿尊?”
“嗯?”他想来,陌笙箫听了解释,就算心里有气,也该消了。
“既然事情到了这步,我们,就这样算了吧。”她想,他尚能在顾筱西面前演戏,而且能骗过所有人,那么,他对她呢?
又有多少认真的成分在里面?
“什么?”男人的语气冷不丁转冷,“你再说一遍。”
陌笙箫站起身,“聿尊,我累了。”
“你这女人还有良心吗?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将你从局子里捞出来,你睡醒第一句话就是严湛青醒了没?你怎么不说,你应该报答我。”
“谢谢你。”
“表说谢谢,最不值钱的就是空头好话。”
陌笙箫被她说的脸有些红,“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还用问我吗?笙箫,我多久没碰你了?”
越说越偏,到最后,总能扯到床上的。
陌笙箫感觉耳根子滚烫,“你开灯吧。”
聿尊起身,两个人黑灯瞎火地讲话,确实挺怪。他按了开关,灯光透过莹亮的水晶将整个卧室包裹在柔和的橘黄色中,聿尊回到她身侧,陌笙箫感觉到床沿凹陷下去,“怎么还不开灯?”
聿尊仰躺在床上,双手掌心交叉后托住颈部,“这不开着么。”
陌笙箫放眼望向四周,她一阵惊慌,却并没有马上表现出来,“你开玩笑的吧?”
聿尊轻阖起的眼皮睁开,他两手撑起上半身,视线侧过去落在笙箫的双眼上,她瞳孔圆睁,不住张望,聿尊大掌按住她的肩膀,“笙箫?”
“你是不是开玩笑的?”
聿尊伸出另一只手掌,遮住笙箫的眼睛。
她双手用劲扯住聿尊的手腕后,将他的手拉下来,“我看不见了吗?”
“应该只是和上次一样,说不定,明天就能好了。”聿尊心里想的,却并没有这么乐观,他连夜将陌笙箫送去医院,医生给她安排了个ct。
等单子一出来,医生拿在手里,只是摇头,“我原先以为她是轻微脑震荡,加上视网膜神经受到压迫,没想到,脑子里还是有了血块。”
“那我还能看得见吗?”陌笙箫看不见,却能听出医生的语气。
“既然有了血块,要怎么治?”
医生又是摇摇头,聿尊见状,强忍着的怒火压抑不住,“别净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能治,就说怎么治,也不是没钱,不能治,就手术!”
医生见他脸色阴沉,也不敢再废话,“最保守的治疗就是用药,通过吃药希望能将血块消下去,手术的话太危险,血块淤积的地方靠近大脑,而且,毕竟是开颅手术……”
陌笙箫听见开颅二字,当场就吓得魂不守舍。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成效?”聿尊将她的一只手包在掌心内。
“这个,说不准……”医院最不敢做的事,就是打包票,“因人而异,目前来说,用药是最好的途径。”
“医生,我还能看得见吗?”
“这……”
“这什么这,说话!”
“看吧,先配点药试试吧。”
聿尊在车上就打了电话给徐谦,笙箫双手紧张地抠住安全带,她不安地左右张望,嘴唇却紧紧抿起来,一句话没有说。
“笙箫。”
她小心翼翼将头枕在座椅上。
“你怕吗?”
陌笙箫双眼尽可能睁大,她极力想要表现出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可她脸上的慌乱及恐惧,逃不过聿尊的眼睛,“我还能看见吗?我是不是以后都只能活在黑暗中了?”
她鼻尖酸涩难耐,晶莹的泪花涌出眼眶。
聿尊握紧她的手,快速赶往皇裔印象。
顾筱西站在主卧外的阳台上,尽管住进了严湛青的房间,她却依旧留不住这个男人的气息。
严父想的周到,将她爸妈都接了出来,却并不肯告诉顾筱西他们现在在哪,她知道严父防着她,只是不知道,爸妈现在怎样了。
严母给她新请了个叫吴妈的保姆,其实顾筱西知道,吴妈就是来监视她的。
他们不准她踏出严家一步,她很想去医院看看严湛青,她当初太相信聿尊的话,一根筋通到底,才会害得严湛青成了这样。
苏柔站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卧室门口,她悄无声息来到顾筱西身后,“别以为住进了我们的房间,湛青就是你的了。”
顾筱西头也不回,任由燥热的晚风抚在脸上,“这是妈的决定。”
“你叫她什么?”苏柔嗓子拔尖。
“我肚子里怀着严家的骨肉,我的孩子叫她奶奶,我自然得喊她一声妈。”顾筱西并不喜欢苏柔,不仅仅因为她是严湛青的妻子那么简单,她和聿尊在广场巧遇苏柔的那次,她亲眼看见她推动陌湘思的轮椅,这样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心肠太毒。
“你别忘了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顾筱西,我随时都能将你送进监狱。”
“你少糊弄我,”顾筱西侧过脸,“就算你敢,爸妈也不会答应,苏柔,你别给我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当初你为了陷害陌笙箫才打算救我。而前提是,你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吧?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你这样的!”
“你……”苏柔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哼,别以为孩子就是你的护身符,能不能生下来,还指不定呢。”
“如今严家的希望全在我身上,我就不信,你有这个胆子,”顾筱西朝她逼近一步,苏柔不知她要做什么,又怕这时候撞到她的肚子,只得后退,“再说,这是湛青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苏柔,你下得去手吗?”
苏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张小脸惨白,她转过身大步走进卧室。
刚要经过那张大床,余光便不经意瞥过墙壁,她抬头望去,“顾筱西!”
“怎么回事?”严母正好经过,走了进来。
“妈,”苏柔忍不住委屈,指了指墙上,“您看。”
正对床顶的婚纱照,竟被一件t恤给蒙了起来,顾筱西单手抚着肚子从外面走进来,“我只是不想看到,我怕一下伤心……”
“苏柔,你也真是的,大惊小怪,不就一张照片吗,要不舍得,明天拿回你房间就是,烦死人。”严母白天去医院照顾儿子,晚上回来还要面对这些小事,她已是精疲力尽。
苏柔恨得牙痒痒,她紧握双手走出去。顾筱西,你等着。
她断不能容忍顾筱西这样下去,一个陌笙箫,相较现在的顾筱西来说,反而没有什么威胁了。
苏柔深爱着严湛青,也相信他终有一天能醒过来,她甚至连和他离婚的念头都没有起过,湛青会有孩子的,但绝不可能是和顾筱西的。
聿尊和笙箫回到皇裔印象,他开门进去,徐谦先一步赶到,正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你又做什么?女人多,就是麻烦多。”
聿尊将笙箫带到他跟前,“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徐谦闻言,放下手里的报纸。他仔细给陌笙箫的眼睛做了检查,“片子怎么说?”
聿尊将东西递给他,“说是有血块。”
“嗯,这个部位,看来开刀是不行了。”
“那,只能等吗?”
徐谦坐回沙发内,“也有可能是眼睛之前受到过刺激,对了,她在局子里是不是遇上过特殊待遇?”
陌笙箫细想了下,“他们将一盏大灯对着我,我当时只觉得眼睛很疼,睁不开。”
“那就是了,人长期对着强光,别说是眼睛,就连精神都能崩溃。”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
“你敢把她交给我吗?我正巧想练练手,就是开坏了,我概不负责。”徐谦将片子放回桌面,聿尊听了,一个冷眼过去。
“先用药吧,这种说不定的,血块消下去的话,应该就能看见了。”
陌笙箫安静地坐着,她一手一边撑在沙发上,听了徐谦的话,也没有哭,也没有闹,眼帘微微垂着,潭内静若死水,聿尊伸过手将她揽向自己,才发现她整个肩膀都是僵硬的。
何姨将煮好的粥端过来,徐谦留着帮不上忙,也就自行离开了。
“陌小姐‘….…”何姨眼眶泛红,显然是方才听到了几人的谈话。
“何姨,”陌笙箫只能循着声音望去,她眼神空洞,由于看不见,所以视线并不能精准地落到何姨身上,“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怎么会呢,陌小姐长得比谁都好看。”
笙箫想笑,眸子内却浸润出一层水雾,聿尊挥下手示意何姨先去忙,陌笙箫听到脚步声走远,“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姐姐。”
聿尊拿出手机,拨了笙箫的号。
湘思联系不到笙箫,便将她的手机随身带着,陌笙箫刚要伸出手,聿尊就将她手掌摊开,让她握着他的手机。
里面只是嘟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喂,聿少?”
“姐”陌笙箫嗓子哽咽住,聿尊明显看到她眼睛又红了一圈。
“笙箫,笙箫你没事吧,你在哪?”对面传来陌湘思紧张地追问,她用着聿尊的电话,湘思实际就已经猜出来笙箫在哪。
“姐,我没事,对不起,我现在才打电话给你,你这两天怎么样,饭好好吃了吗?睡觉怎么办?”陌笙箫一连串地担心,她当初就不该答应严湛青出去,更不应该把陌湘思一个人留在家。
“笙箫,我有打电话给舒恬,她把我接去了玲珑湾,我很好,就是找不到你担心坏了。”
“对不起,姐。”笙箫不免自责。
“你现在在哪?”
“我在皇裔印象。”
果然是,陌湘思脸色一暗,她现在才想着打电话给自己,定是回到聿尊身边后乐不思蜀,将她完全抛在了脑后,“那你没事吧?”
陌笙箫擦了擦眼睛,指尖带过一道冰凉,“我没事,很好。”
聿尊睨着她的侧脸,笙箫视线垂落,也不知该望向哪里。
“我现在马上过来。”
“别……”陌笙箫开口,“姐,你别过来。”要是湘思见到她这个样子,指不定又要伤心,与其让她担忧,还不如先别看见,只是,这些天要麻烦舒恬了。
“为什么?”陌湘思大波浪的卷发垂在胸前,她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握起来,她猜得到,笙箫是嫌她跟着碍事,笙箫定是早该忘记了,她的腿当初就是为了救她才砸断的。
陌笙箫一时找不到理由,“姐,我会请舒恬好好照顾你的,过了这几天,我会再来安排的。”
湘思只觉胸闷气短,怎么安排,难道又要将她塞回那个能将人逼成疯子的医院里去吗?
“笙箫,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陌笙箫眼里噙满泪水,她怕再多说下去,就要忍不住哭出声来,“姐,就这样哈,我改天再给你电话,你早点休息吧……”
“笙箫……”湘思见状,忙高声喊道。
陌笙箫啪地挂断电话,说完这些话后,她仿佛显得很吃力,背部靠着沙发,微微喘着气。
“你怎么不告诉她,你不能去接她,是因为眼睛的原因?”
“姐姐自己身体不好,若知道我的眼睛成了这样,定要伤心,你知道吗?姐姐说过,我能好好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希望,我不能让她的希望,有一丝一毫的残缺。”
聿尊从她手里将手机接过去,“只怕,她不会领你的情。”
“什么?”他说的很轻,陌笙箫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陌湘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她右手握成拳锤了下自己的腿,“笙箫,笙箫!”
早就挂断了。
陌笙箫就这样,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别人的家里?她螓首望向窗外,这会天色已黑,夜幕浓厚的令人喘不过气来,笙箫愤愤合上手机盖,笙箫不是和严湛青出去的吗?怎么,会在皇裔印象?
哼,当初走的时候表现得如此决绝,才几天功夫,就又住了回去。
陌湘思双手推着轮椅,在床边半圈半圈地转动,她神色烦躁,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是旧情复燃,上床了吧?
湘思胸口起伏的越发急促,陌笙箫,你肯定又和他上床了,肯定的。
卧室门轻叩一下后,很快就被打开,舒恬探进来半个脑袋,神色急切,“湘思姐,是笙箫的电话吗?她现在在哪?没事吧?”
陌湘思半张脸藏在阴郁的灯光后,令人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湘思推着轮椅来到门口,神色已自然地转换成关切与焦急,“是笙箫的电话,她说她现在在皇裔印象,舒恬,我好担心她,她说话的语气不对劲,我现在就要去找她,我实在是不放心。”
“湘思姐,你不要着急,”舒恬安抚道,“笙箫没事就好,这样吧,我现在去皇裔印象一趟,顺便看看她,你留在这,我马上回来好吗?”
陌湘思右手拉住舒恬的手腕,“我今天若是见不到笙箫,又会整晚睡不着觉的,舒恬,你帮我收拾下好吗?我要搬过去。”
“这……”舒恬脸色犹豫,“当初你们搬出皇裔印象的时候,我也没敢多问笙箫,现在她说她回去了,我不是很放心。”
湘思用劲点点头,“我就是不放心才要过去的,舒恬,快帮我收拾。”
舒恬其实想说,让陌湘思不用这么着急收拾行李,但一想到她们俩姐妹情深,也就点了点头,确实,湘思今晚若见不到妹妹,肯定是睡不着觉的。
陌笙箫一动不动在客厅坐了好久,放在桌上的粥早就凉了,何姨又换了一碗烫的过来。
“聿尊,你说有些事是不是注定的?我上次搬出皇裔印象的时候就在想,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不用再回来了,我没想到,我的眼睛却成这样了。”
“陌笙箫,”聿尊口气落下去,“我对你算是不错了,除去顾筱西的那些事,我难道是十恶不赦了?非要你天天想着怎么离开我。”
笙箫视线一瞬不瞬地盯向一处,她看不到男人此时的神情,她眼睛瞎了,可很多事记得清楚,“当初,可是你让我搬出去的?我没有提出来过,是你说的,让我卷起铺盖走吧。”
聿尊拈起她一抹发丝,“那你现在该晓得,我让你走,只是嘴上说说的。”
笙箫脑袋侧过去,将头发从他指尖抽离,“那是我还未走远,我若走的不见了,就找也找不回来了。”
她这么一说,他也就这么一听,没放心上。
聿尊端起茶几上的粥碗,“吃点东西吧。”
陌笙箫这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她两只手举起后一阵胡乱摸索,聿尊刚忙抓住她的手腕,“我喂你吧。”
“不用。”笙箫顺着他的手,将粥碗端过去。
何姨贴心的放了一把小匙。
陌笙箫小心翼翼将碗凑到嘴边,她舀了一匙子送到唇前,只是看不见,满出来的粥掉在她腿上,笙箫烫的一惊,整个碗差点翻倒。
聿尊大掌将粥碗接过去,“我都说了,我喂你。”
笙箫咬住唇,尖锐的牙齿几乎将嘴角咬破,聿尊见状,探出手擒住她的下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逼得她松开嘴,“难道我以后连最简单的吃饭都要别人喂了吗?我的眼睛要是一辈子不好,我是不是,就一辈子连自理的能力都没有?”
聿尊知道她看不见,却还是避开了陌笙箫的视线。
他将匙子在碗中转动几下,尔后便舀起一匙送到陌笙箫嘴里。她饿的厉害,却一点想吃的力气都没有,聿尊又是一匙,将她嘴里塞得满满的,“你要真一辈子看不见,我就请一大堆人伺候你。”
一辈子?果然很远。
“若是你哪天对我腻了,还会请着人伺候我吗?”怕是,连见到了都要嫌烦。
“那,我也会给你足够的钱,保证你过上最好的生活。”
“是吗?”陌笙箫抬起视线,她眸光仿佛恢复了清明那般盯住聿尊的脸,“聿少,做你的女人真好,走的时候还能有这种待遇。”
笙箫嘴里被一大口粥塞满,她捂着嘴,“轻点,牙齿都掉了。”
“陌笙箫,学着乖乖的不好吗?”
她就是学不乖,所以才总有苦头吃。
在聿尊看来,他算是不错了,以往哪个女人吃过他喂得粥,偏偏陌笙箫还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