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孤寒无奈地笑笑:“权力有多大,身上的担子就要有多重,否则邵相如何半路做了逃兵?”
邵子卿对于陌孤寒的话不置可否,低垂了眼帘。
“换酒吧?”陌孤寒提议:“算作朕给你践行。这茶总是过于寡淡了,不及几杯酒落肚,豪气千云,磊落慷慨。”
邵子卿点头:“好!”
立即茶台变作酒桌,烹茶的泥炉开始煮酒。两人觥筹交错,忆及这些年来并肩作战,共同历经过的风雨,感慨唏嘘。
陌孤寒敞怀畅饮,酒到杯干,甘冽的酒入喉,化作豪气千云,化作这几年里的举步维艰,呕心沥血,勾起往日并肩作战的回忆。
男人之间,没有太多的絮言,一抬杯,一个眼神,便已经足够心领神会。
月华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全都醉眼惺忪,空的酒坛散落在地上,满屋子的酒气。
她无奈地摇摇头:“如何就都醉成这样?”
陌孤寒自顾抱起手边酒坛,一通豪饮:“多少年了,没有喝得这般痛快淋漓。”
月华夺过他手里的坛子,搁置在茶台之上:“即便是心里再高兴,也不能这样贪杯,喝得烂醉如泥。”
陌孤寒蹙眉望着她,身子已经开始摇晃:“邵相要走,朕挽留不住。他还大言不惭地说他爱美人不爱江山,朕一直在处心积虑地给他搜寻绝世美人,也好让他有个留恋。谁知道,那些庸脂俗粉,他全都看不在眼里,尽数拒绝了,如今终于要走了。”
“满口的醉话。”月华笑嗔道:“邵相安然无恙,你倒是把自己喝多了。”
“朕没有醉,哪里来的醉话?”
他身子晃了两晃,以手支额,双目迷离,勉强睁了睁,终于沉重地落下去。
月华无奈地摇摇头,推推他的肩膀:“你好生坐好了,我去叫人搀扶你上马车。”
陌孤寒纹丝不动,醉得颇沉。
月华不放心地扶正他的身子,一转身,手腕却冷不丁地被对面的邵子卿捉住了。
他的手心极烫,烧灼着月华的手腕,有些疼。
月华扭过脸去,见邵子卿正双目炯炯地看着她,一眨不眨,犹如跳跃的两簇火焰,炽热而深情。他的脸颊上也是一片潮红,显而易见,也已经有了八分醉意。
“我这两日就要离开了。”邵子卿低声道。
月华不动声色地想挣脱开邵子卿的钳制,他的手很紧。
“我已经料到了。”
月华只当他醉酒失态,略蹙了眉头:“皇上将你当做长安的功臣,很舍不得。但是我们全都尊重你的选择。”
邵子卿黯然地松开手,将手紧紧地蜷缩在袖口里,轻微地颤抖。
“以后,怕就是天各一方,此生再也不能见。”
月华故作轻松地笑笑:“这是哪里话?紫禁城的大门对于你邵相而言,还是敞开的。你随时都可以来京城小住,与皇上谈天论道。”
邵子卿艰涩一笑,那抹笑意就一直萦绕在唇畔,牵强而落寞:“当初的一转身,就已经是咫尺天涯,两个天地。如今一别,便是真正的海角天涯。再相见,还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心境。或许,就是刀剑相向了呢。”
月华极是害怕一本正经的邵子卿,更担心他每次正经了脸色之后,所出口的话。尤其是今日,邵子卿赤红着双目,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轻颤,好似喉尖哽咽,艰难地挤出来一般,令她的心无端有些沉重与慌乱。
月华嗔道:“果真都是醉了,满嘴胡言乱语,如何就忽然胡说八道起来了。你是邵子卿,我长安王朝的邵相,永远的功臣良相。”
邵子卿低低地“嗯”了一声,半开玩笑:“你不会将子卿忘了就好。”
月华害怕他会再说出什么逾越的酒话,两厢尴尬,扬声唤道:“水悠,玉书,叫两个侍卫进来。”
殿外玉书听到吩咐应一声,然后便出去找人去了。
邵子卿趔趄着站起身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子卿在长安能够得遇皇上,结识褚慕白,又邂逅了你,可谓人生一大幸事,不过,也是毕生一大憾事,追悔莫及。”
月华对于他话里的含义心知肚明,默然片刻:“你醉了。”
“是吗?你说如何便是如何吧,我听你的。”
邵子卿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灼热的目光仔细描摹过她的眉眼,唇瓣。这一眼好似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垮下肩膀,艰难地勾起唇角,苦笑一声,转身踉踉跄跄地向外走。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