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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已经许多年没有像今日这般心绪起伏了。眼前这个人,每当自己要对她做出定论,她就能以言行打破自己的看法。
赌约?她居然提出这样的赌约?她居然如此云淡风轻地提出这样的赌约?江山皇位,于她而言,便只是执棋落子,一局输赢么?
赵昊本该生气的,这人如此嚣张,竟说自己年纪大了,就算得到皇位,也得考虑身后之事。她竟说,自己的子嗣都不如她。
只是,虽说不想承认,可却不得不说她讲的有几分道理。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她这样。
纵使立场不同,赵昊也免不了生出几许惺惺相惜。生子当如赵珵呐。若她是我的骨血,我不是赵晟,我必当如父皇待我那般待她,信重不疑,那我二人联手,必能开拓大晋盛世。只可惜啊。
此时,赵昊已不再质疑眼前这人的胸怀抱负,她确为当世人杰,确实有资格坐上皇位。
“陛下志存高远,可我怎知不是缓兵之计?拖过五年,朝廷稳定,你大权在握,我江南一地如何与天下向抗?到时岂非任你鱼肉?”
“王叔莫要试探。
若我使援兵之计,那于王叔而言,又何尝不是?
王叔此时起兵,胜算几何?
一则,师出无名,侄儿身为储君,奉诏登基,名正言顺。二则,先皇发丧,尸骨未寒,王叔才刚扮演了好弟弟,上演了一出手足情深,转眼便要逼迫兄长遗孤,这要让天下人如何看你?虚伪阴险的小人?不慈不义的暴徒?三则,呵,侄儿继位,乃是众望所归,朝中文武莫不拥立,些许清流不过江河水花,无碍大局。四则,御前禁中,已在我手,军队兵力,严家握有三成,也就是说,朝廷兵马,我起码能控制七成。何况,还有各地勤王之师。
王叔,你,可有把握?
王叔,你说要自取,那便是谋逆,便是逆贼,侄儿自当防御自卫,扫平叛乱。纵然王叔天纵之才,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就此僵持,江南自治。
侄儿以为,以王叔心气,要的必定是完完整整的大晋国祚,而非民生凋敝、烽火连绵的半壁江山。
可五年后就不一样了。若是侄儿做不到,那就是君王无德,臣下离心,王叔自可凭借江南威望繁华,振臂一呼。所谓,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故而,侄儿所言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赌约本身。重要的是,王叔,你心动了。”
“啧,巧言令色,说得这般好听。那我岂不是只要坐等你找死?我又为何要与你联手?”
“难道王叔不想看到,我若是做到了,那大晋将是何等光景么?王叔对大晋的忠诚之心,侄儿深信不疑。”
半晌,“说说你那个两税法吧。”罢也,她如此了解我,我似乎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也是人生幸事。我倒真有些好奇,这人能走到哪一步。
程知听到这句话,便知这是赵昊的承诺了,也不枉自己费心筹谋。
打从一开始,程知得知赵昊生平,摸清其人性情行事之后,便打算这么做了。
人若是想要达成目标,总是可以归结为三种方法的。一则,以势压之;二则,以利诱之;三则,以情动之。而程知一向认为,这其中,前二者足以应对绝大多数凡俗之辈,可真正的英雄痴儿,却要用第三种来打动心扉。
赵昊心怀赤子之念,于国尽忠,于父尽孝,于民仁义,顾大局,心性坚韧。历经磨难不改其志,信仰受挫从头再来,可称得上英雄。这样的人,不会因压迫而退怯,不会因私利而动摇。能打动他的,唯有理想和信仰。
程知昔日,便以一纸推恩令极其强势地进入世人视野,通过完美解决晟帝十九年这场风波,挫败赵昊暗中的谋算,来让他认识自己,记得自己。之后,针对江南提出的一系列举措,更是把火力部吸引到自己身上。程知要让赵昊知道,自己有这个资格成为他的对手,论体察人心,论治理内政,自己都不逊于他。
而此时此刻,程知所要做的,就是接着让赵昊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担负起江山社稷。不仅如此,赵昊想要的,安稳繁荣的大晋,变革中兴的大晋,自己都会做到,且会做得更好。
国家和皇位,你更爱哪个?所幸,程知料对了。
程知心下长叹一口气,面上微微一笑,“所谓两税,就是以原有的地税和户税为主,统一各项税收而制定的新税法。我准备分夏、秋两季一年两次征收,故称其为两税法。
侄儿已列出条令要点,请王叔参详。
第一,朝廷根据财政支出定出总税额,地方依照中央分配的数目向当地人户征收。
第二,主户和客户,都编入现居州县的户籍,依照丁壮和财产的多少定出户等。
第三,两税分夏秋两次征收,夏税限六月纳毕,秋税十一月纳毕。
第四,其余杂捐、杂税部取消,但丁额不废。
第五,两税依田亩纳米粟,田亩税以朝廷最新一次清丈土地的垦田数为准,均平征收。依户等纳钱或等值替代物,地方整理上报绢帛、谷物或其他日常产品年均物价情况及波动,朝廷审核制定绢帛和谷物的最低价,余者地方自决上报备案。以实物缴纳税款者,不得低于此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