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驰总是沉默寡言的,这些天在我家里住着,从不会弄出什么大动静来。而我早出晚归,与他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要我晚上回来,他就自动回避。
这是第二次我们两个人一起进门。
街边停着辆黑sE轿车,我瞄了一眼,神sE不变地低头掏钥匙,低声对秦驰说:“不用担心,他们只是负责盯梢的。”
身后的男人沉默不语,有些过于安静,我yu回头看他,却不小心踉跄到了下一层台阶。
温热的呼x1撒在我眉心,我与他近在咫尺。
已经很晚了,弄堂里很暗,我抬起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月光下他挺拔的轮廓。
心颤了一瞬,我敛去眼底别样的情绪,就听男人不冷不热地蹦出两个字:“小心。”
那声音沉到我心脏上去,在冷风里像是裹挟着热气扑到我耳垂上。
我上了层台阶,继续开门。
3
下午刚做了场手术,我脱下手术服回办公室里休息。连着几天没好好睡过安稳觉,此时的我脑袋有些发懵。
余光瞥了眼窗外,对面楼层的角度刚刚好能看到我们的办公楼。我在沙发上坐下,背对着窗户,盯着墙上时钟良久。
11月30号的事,是做了周密部署的,不可能会泄露风声,除非……
不再想下去,起身用清水沾毛巾擦了把脸,收拾了东西便下班了。
弄堂外那辆黑sE轿车停留几天了。
被保密局的人盯上后,我也不打算将秦驰刻意藏着了,相信他们也查到了当初他医院手术的记录。
只不过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没把我叫去问话,确实够沉得住气。
推门进屋,浴室里传来水声。
我坐在客厅泡了杯茶,等了一会儿。
秦驰洗好走出来,看见我时微微一愣,想是对我这么早回来有些意外。
他身上是我给他买的白衬衣,平时只在晚上洗漱是穿,白天依旧是他自己那身衣服。
秦驰似乎有话说,走到我面前,犹豫片刻,才开口:“那些人,到底在怀疑你什么?”
他站在白炽光下,眼神灼灼,身姿挺拔,透过衬衣能窥见里头极好的腰线。
不像务农人,不像富家子,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裳,也无法忽视那骨子里的正义凌然。
我闭上眼睛,似是很累的样子:“不知道,我一个医生,哪里知道这些。”
他不会刨根问底,又恢复了沉默。
我头仰靠着沙发,斜眼看他:“伤怎么样了?”
“还好。”
依旧惜字如金。
“我看看。”
我起身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见我去拿医药箱,他略微有些局促:“我自己来吧。”
“有我这个医生,还让你自己来,显得我刻薄。”
在他身边站定,一点点拆开他头上的纱布。
“伤口愈合挺好,换成小纱布吧。”
他垂着眸,低低“嗯”了一声。
秦驰刚刚洗完澡,周身的热气还未褪散,清淡的橙子味钻进我鼻息,他用的是我的洗发水,很熟悉。
他头发长了些,0起来没那么扎手了。
将拆下的纱布扔进垃圾桶,左手抬起他的下巴,右手放在头顶,弯下腰细细观察着伤口。
拇指轻轻在结痂处摩挲两下,察觉他皱了皱眉毛,我打趣说:“不喜欢别人碰你?”
他抬眼:“不习惯。”
我食指g了g他的下巴,迎上他疑惑又惊讶的目光,手肘倚在他肩膀:“那就习惯习惯。”
秦驰刚要开口:“你……”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巴,抬腿便跨坐在他身上,后面的发卡扯下来,卷发散在肩上。
他眼里早已充满了惊愕,下意识覆在我大腿上的手掌猛然弹开。
我在他耳边暧昧呢喃:“表哥,你放心,今后没人再阻碍我们了。”
“你…”他刚要质问,接触到我暗号警告的眼神,又立刻闭嘴。
我轻啄他的唇角,手在他腰上悄悄掐了一下,示意他回应。
秦驰闷哼一声,手掌重新抚0上我的大腿,与我接吻,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腰身,亲吻声刻意作响。
我扯开x口的扣子,主动送上,却又阻止他,面sE娇羞道:“把窗帘拉上,去屋里吧,我也是第一次。”
他嗓音喑哑,沉沉的眸子盯着我:“好。”
我挂在他身上,他起身将窗帘拉起来,随即便进了卧室。
一同倒在床上,我搂紧他的脖颈,悄声在耳边说:“外头高楼有眼睛,我不确定家里有没有耳朵。”
声音被交错的喘息声盖过,他埋在我x前:“明天我检查一遍。”
他没再做出格的举动,只是轻轻顶着我,我故意出声,来来回回十几分钟,他后背出了汗,浸透了衬衣。
我从他怀里出来,扯了扯凌乱的头发,与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对上,心头一晃,将脸别过一边。
“去洗洗吧。”
“嗯。”
我每周末都会来教堂做祷告,今天也同样,即使身后有尾巴跟着。若我不去,反而异常。
唱完赞歌,坐进告解室,神父早已在那里等候。
小小一格子间,光只照进方寸。我与神父隔着门板,瞧不清彼此,只有忏悔与罪孽可剖析。
“今日,你有什么要忏悔的吗?”
门外晃过人影,停在某处。
我语气哀切:“我Ai上了表哥,Ai上了不可能的人,神父,我该怎么办?”
“Ai情是一朵生长在悬崖峭壁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有冲破桎梏的勇气。但孩子,你要明白,这份勇气是否会伤害到其他人?神会护佑你的,做你想做的吧。”
那人听了半天,没听出什么新鲜的,便快步离去了。
我敛了神sE,转换语气:“我们内部出了叛徒,他应该是参与了11月30号那晚的行动。”
“确定吗?”神父慈祥的声音骤然冷肃。
“今天上午我给财政部的林部长做手部治疗的时候,他身边的秘书交给他一份汇款单,上面的名字是李阿三,我们这里有这个人吗?”
“这个交给我去查,你随时做好撤离准备。”
“好。”
该传递的已经完成,我也准备离开。
神父却叫住我:“你刚才说的表哥,是谁?”
“……我瞎编的。”
4
保密局终于约谈了我,终究逃不开对秦驰的询问。
表哥与我青梅竹马,学生时期私定终身,可后来抗/战爆发,世道大乱,他流离失所不知去向,前段时间才又重逢。我说他以前做木材生意的,赔了本才颠沛流离到上海来,跟人发生冲突,受伤倒在了路边。
“如今各自的父母都已不在,没人再阻止我们了,上海这么大,也不会有人在乎我身边的男人是谁,我只盼着能再续前缘……”
处座淡漠地盯着我难以启齿的模样,随即轻笑一声:“金医生,没想到平日里如此低调寡言的人,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荡气回肠的Ai情故事。”
我手指绞着白大褂的衣角:“处座,这…会影响我的事业吗?”
他摇头:“我们保密局只负责抓共/dang,底下的私事我可管不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里面才传来一声书本砸在桌面的声响。
我浑身卸了力,T内凝固的血Ye又重新流淌,整理好白大褂上被攥出来的褶皱,向手术室走去。
做完手术,凌晨才回到家,秦驰坐在沙发上等我。
我没与他说话,他起身:“屋里没耳朵,外头的眼睛也撤了。”
拉开窗帘,对面高楼的某扇窗内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
我“嗯”了一声。
秦驰来到我身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他们,不怀疑你了?”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否安全过关,不知道他们又会从哪里入手对我调查。就像那扇漆黑的窗户,未知与绝望的漩涡何时会将我吞噬。
“以前,凌晨回家的时候,我偶尔会站在这里等着天亮,想看朝yAn一点点升起,却总是被对面这栋高楼挡住,感受不到yAn光直S的暖意。秦驰,我还会看到吗?”
身后的男人轻轻叹息:“会的,一定会的。黎明的微光会照进这里的每一扇窗户,我们不会再在黑夜里彷徨无措。一定会的,相信我,很快的。”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坚定,我忍不住回头看他,他穿着自己的那身旧衣服,眼里无b澄澈。
“那时候的大楼会更高,更坚固,人会处在自由的光下,即使仍有罪恶滋生,但绝逃不过最终的审判和正义。”
喉咙微涩,鼻尖酸楚,我红着眼眶道:“真的吗?”
“那时,人民会感谢你,永远铭记你。”
我怔愣,避开他的目光,嗤笑:“记我做什么?”
“是记着你们。”
我突然有种错觉,我与他的对话,像是隔了一个时空,我似懂非懂,却能感受到震撼的力量。
“秦驰,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上前一步,手掌轻轻按在我的肩上,声音钻入耳中,萦绕在心头:“是会感谢你的人。”
以前的我每时每刻无不觉得自己仿佛陷在泥潭中,昏暗的天幕下,四处无人,我孤立无援,只能等着自己越陷越深,午夜梦醒,都会捂着心脏大口地呼x1。我是坚定的,但在坚定的路程上却困难重重。
此刻却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能把自己从淤泥里轻松拔了出来,身T和心灵都是前所未有的自由畅快。
回身,抓住他的手腕,脑袋迈进他的x膛,双臂紧紧地拥住他,像是在拥抱我心底从未放弃的希望。
“秦驰,我信你。”
神父查到的那人果然叛变了,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吐出了军统内部有地/下/特/务,但因为他级别太低,并不知道具T细节。
组织上今晚就会派人行动,我只要安安生生做好我的医生本职工作,等着同伴到来。
又来到那条小巷,门缝里的纸条换了新的,我随手cH0U出,看了一眼,点燃打火机,将纸条烧成了灰烬。
组织让我随时准备好撤离。
撤离出上海,永不再回来,直至胜利的那一刻。
那个犯人被送来军区医院治疗,浑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一看便是受了极大的酷刑。
我替他处理伤口,他紧闭着双眼,紧咬着牙关,似乎在害怕,胆怯地颤抖着。
我不想去鄙视他,没人能肯定自己上了刑架后,是否会跟他一样抵不住痛苦而选择招认。但事实就是,他招了,招出的东西可能会毁了JiNg心布置这么多年的地下密网。
他非Si不可。
夜晚,护士为他上了点滴,也就没我的事了。
我的办公室离那个病房很远,我随便找个理由,去对面的医生办公室与他聊天,
枪声响彻在医院中,人声与脚步声混乱,汽车引擎轰鸣不止。
我与同事一起好奇地趴在窗户上观望,他并未发现我的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底下有人怒吼:“别让他们跑了!”
这天晚上,医院被封锁起来,所有人不得出入。
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外面几道强光乱晃,照进屋内的墙壁,映出了我的影子。
我突然有些想秦驰了,不知道这次行动会不会将我牵扯进去,若是我被带到了审讯室,那秦驰该怎么办?
我希望他能离开,离开我的家,离开上海。
我只负责了犯人前期的伤病治疗,后续便从未再与其接触,保密局没有证据,只能在审讯室问了些话便将我放了出来。
医院封锁了整整三天,犯人是因为点滴里被打了东西,心脏骤停而Si。听说击毙了两个,抓住了一个,但那人在受刑前便咬舌自尽了。
我攥着手里的废纸,此刻心底对那叛徒的恨意疯狂滋长。
他该Si,他真的该Si!
黎明到来,医院终于开放。
我收拾好东西离开,回头看了眼恢复平静的医院,似乎前几天的喧嚣和警戒只是一场梦而已。
转过街角,再也看不到那座建筑的影子,我才急忙拦了辆h包车,给师傅加了两个大洋,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跑。
秦驰打开门,焦急的敲门声停止,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我便直接抱紧他吻了上去。
这个吻称不上温柔深情,长驱直入,用力吮x1噬咬,是急需寻求安慰的本能。
他将我抱进屋内,门狠狠关上。
窄小的沙发堪堪承受着两具/交/叠的身T,像两条鱼搁浅在沙滩上,没有水源供彼此求生,只得相互缠/绵,传递着呼x1。
我肆意的shen/Y,带了哭腔。
经此巨变,组织在上海的密网算是废了一半,保密局是不会停止追查的,所有人都要撤离。
“秦驰,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他抵在我x口,颤抖着喘息:“不,我说过,很快黎明就会来了,很快……”
“你要跟着我吗?如果你一个人留在上海,一定会被抓的。”
他擦了擦额头的细密薄汗,轻轻噙着莓果,含糊不清道:“我陪着你,陪着你看朝yAn。”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