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禧感到了一丝挫败,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她让一干人让出光线充足之处,把盖碗放在门口的地面上,一只只仔细查看。
宁泽清道:“没关系,这些不行,继续做便是。老朽雇几个短工做粗活,绝不至于让某些人累死。”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众人。
制药堂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呼吸声、风声,以及云禧放盖碗的“啪啪”声。
大约盏茶的功夫后,云禧拿着两只盖碗站起身来,“这不是我亲自处理的琼脂培养基,有人动过了。”
“哦?”宁泽清快走两步过来,就着云禧的手看了看两只盖碗里的琼脂,没看出什么区别,“怎么说?”
云禧伸出右手,“这里面的纸片不是我剪的。”
宁炎飞也过来了,接过盖碗再看,也没看出什么,“不都是纸片吗?”
云禧摇摇头,“这只不是。”
宁炎飞认真比较片刻,“这只似乎稍微小了些?”他又去看其他的,“确实稍微小了些,但有大有小也很正常吧。”
云禧道:“不正常,我拿东西比着做的,即便不完全一模一样,但大小绝对有保证,这只肯定小一些,有人换了这只碗。那个人必定多次进出过放碗的房间,是谁,站出来吧。”
父子俩齐齐变了脸色,一同看向徒弟和学徒们。
宁炎飞道:“我记得云大夫当时交代过,不允许任何人翻动这些盖碗。”
几个学徒同时看向其中一个中等身材,偏瘦,眼下发青的二十多岁年轻人。
那年轻人道:“看我作甚,我确实进去过两次,但也只是拿药而已,什么都没做过,根本没碰过那些盖碗。”他瞪了云禧一眼,嘟囔道,“我还觉得青霉素根本没用,云大夫就想故意扰乱我们宁神堂呢。”
宁泽清问宁炎飞,“盖碗的数量有数吧。”
宁炎飞道:“总共二十七只,还有七只在库房,儿子这就去看。”
那年轻人丝毫不为之所动,“库房谁都能进,经常缺东少西,要真少了也不能就赖我一个。”
宁炎飞脚下一顿,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瞧见好几张略显紧张的脸,这才往库房去了。
片刻后,他回来了,“父亲,少了四只。”
那年轻人挺起胸膛,抬高了下巴,“我就说嘛,保不齐谁拿回家吃茶去了。云大夫,不然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本来就比其他的纸片小,或并只是看差了?”
云禧懒得纠缠,问道:“你碰过这些盖碗吗?”
那年轻人斩钉截铁,“绝对没碰过。”
云禧点点头,问宁炎飞,“这些盖碗我碰过,宁老先生碰过,你碰过,还有其他人拿过碰过吗?”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举了手,“碗是我洗的,我拿到锅里蒸,也是我拿出来摆到条案上的。”
王一鸣道:“在下帮宁师兄拿到耳房,也碰过几只。”
云禧看向其他人,“还有人动过吗?”
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说道:“那可是梅毒病人身上的东西,云大夫都那么说了,我们哪个敢碰,再说了,一旦弄坏,咱们又得折腾一个多月,谁都不傻。”
云禧点点头,“那就好,我有办法了。”
宁炎飞问:“云大夫有什么法子?”
云禧道:“不管谁拿过,都会在盖碗上留下指印。宁大夫,我需要墨和纸,让所有人留下一套指印,届时我把指印从盖碗上显现出来,对比一下就行了。”
那年轻人挺起来的脊背一下子弯了下去。
云禧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放心,我绝没有诈谁的意思,咱们走着瞧就行。”她对王有全说道,“你去找个胭脂铺子,买一只石黛回来。”
王有全点点头,抬腿就往外走。
王一鸣张罗道:“大家过来吧,把指印按上。”
所有人都动了,只有那年轻人没动,有人推了他一下,“走啊,愣着做什么?”
那年轻人转身就跑。
云禧早有准备,大步往前一跃,抓住其手臂,脚下再上一步,肩膀一抗,就给他来了个背摔。
宁泽清道:“真的是你,宁炎升。”
宁炎飞摇摇头,“爹,儿子说过,这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宁炎升疼得龇牙咧嘴,挣扎着坐了起来,“少他娘假惺惺,你们爷们儿吃香喝辣,老子累死累活一年也不过十几两银。什么青霉素?!不过是这娘们儿瞎搞而已,借她的名头赚点儿钱怎么了,影响不了你们宁神堂分毫。”
云禧对他说什么不感兴趣,只问道:“买消息的是不是德义堂的人?”
宁炎升啐了一口,“想让老子告诉你也可以,拿银子来。”
云禧手上一使劲,宁炎升“诶哟”一声,顿时疼出汗来了。
云禧道:“不说也可以,这就送你去顺天府,我家小季大人就在那里办差,方便得很。”
“你……”宁炎升怕了,顺天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你先放开,不放我就不说。”
“是吗?”云禧与宁泽清对了一下眼神,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两分,“我很讨厌被人威胁。”
宁炎升被她压着穴位,疼得大汗淋漓,拼命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
他个头虽然不高,但也比云禧的块头大多了,却怎么用力都站起不来。而云禧云淡风轻,唇角讥讽的笑意始终都在。
这力道也太大了吧!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宁家父子。
宁炎升的眼泪掉下来了,他哭道:“我说我说,就是德义堂。前天,一个姓柴的管事找到了我,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把样本和青霉素一起卖给他。”
云禧道:“也就说,你拿走的盖碗,是唯一的一只出现变化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