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松知道,秋猎一般三天左右,具体要看皇帝兴致如何。
云禧不在,枯荣堂必须歇业。
常家、刘家的病人,以及王老头,她都备下了足够的中药。
考虑到只带小果子可能不够用,云禧把王铁柱也带上了。
云禧给丁婶子放了假,由王有全夫妇看家。
所有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第二天,云禧起了个大早,照常练内功,之后还耍了两趟剑法——从云璟认定武当剑法不是花架子后,她就开始练习了。
早餐是季昀松亲自做的,热腾腾的粳米粥,香喷喷的羊奶,还有昨天买来的馒头和糖烧饼,再加上两碟子小咸菜,一顿饭就得了。
用完饭,天依然没有大亮,但再不出发就迟了。
季昀松拎着一个小包袱出了大门,刚扔到车上,就见小果子提着做铁板烧的铁锅走了过来,不由惊道:“你带它做什么?”
小果子得意地说道:“云娘子说了,去打猎不吃烧烤多没意思,必须带着。”
季昀松:“……”
他觉得小果子不是他的小厮,是云禧的狗腿子。
这边还没惊讶完,那边王有全提了两个大包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不待季昀松再问,小果子主动解说道:“云娘子说,穷家富路,多带些吃食,银丝碳烟气不大,有利身体健康。”
季昀松:“……”
云禧抱着孩子也出来了,娘俩都穿着酱红色夹衣,衣摆上都缝着两个大布口袋,又好看又相似。
他瞅瞅自己的姜黄色夹衣,不由有些羡慕。
云禧问王铁柱和小果子,“山里冷,让你们带棉衣都带上了吗?”
俩人一起点点头。
季昀松一怔,“对啊,山里确实比京城冷,我也得带一件,小果子……”
云禧指指王铁柱手里的大包袱,“已经给你带上了。小果子,去检查一下厨房和中堂,看看有没有落下的,山里什么都没有,少了哪样都很麻烦。”
“是。”小果子连蹦带跳的往院子里去了。
季昀松心里热乎乎的,见王有全撤走了马和骡子的饮水桶,便道:“王叔,家里就拜托了,王爷爷身体不好,吃用别省着。”
“诶!”王有全看看自家衣着一新、眉眼昂扬的儿子,眼里满是高兴,“放心吧,松爷。”
他们一家跟着主家吃,主家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一家人的气色比来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倍。
而且,枯荣堂的活儿不重,主子不多,好伺候,比起从前的日子,他们一家就像掉到了福堆儿里。
……
云禧带了两辆车,小果子和王铁柱一人赶一辆——王铁柱拉货,小果子拉人。
九月的早晨有些寒凉,车厢中光线昏暗,云禧抱着昏昏欲睡的小豆豆,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季昀松想着等会儿就要与皇上随行,跟季春景见面,心情不由有了几分激动,不时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明秀街上很安静,一整条街,只有他们的两辆车。
快到西城门时,一阵马蹄声从后面疾驰而来。
季昀松耐不住了,拿起一条小被子,小心翼翼地遮住豆豆的头脸,打开了车窗。
一匹黑色骏马与他们擦肩而过。
季昀松看到了那人的侧脸,小声道:“原来是云七爷。”
云禧无动于衷。
季昀松关上车窗,“你不紧张吗?”
云禧睁开眼,“我为什么要紧张?”
微熹的晨光照在那张白皙的脸上,蝴蝶羽翼一般的睫毛抬起,露出一双清澈有神的黑眸……
季昀松看呆了,他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不是绝美,更不是娇艳,但就是无法挪开目光。
云禧见他傻愣愣的,以为自己的话刺激到他了,又道:“别怕,在那种场合下,只要少说话少做事,干什么都慢半拍,就不太容易出错。当然,也不太容易出色便是了。”
“嗯。”季昀松强制自己挪开视线,重新看向窗外,干巴巴地说道,“你说的对。”
出了西城门,门外已经等了一大群人,至少三四十辆车,大抵都是各大家族派出来露脸的年轻子弟。
云禧趴在窗口看了一眼,笑道:“效率越是低下的社会,就越容易内卷,真是太可怕了。”
季昀松一向觉得自己智商不差,博学多才,但硬是没听懂这句话的核心含义。
他不耻下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禧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番。
季昀松重复好几遍“内卷”,又咀嚼好几遍“效率”,重重点头,“言之有理,你是从哪儿……哦,我知道了,是云老先生。”
云禧微微一笑,条件反射是个好东西,季昀松已经学会抢答了。
“麒麟军来了。”小果子禀报了一声。
季昀松探出头,又飞快地缩了回来,“来人是云琛。”
云禧心里一紧,“他看见你了吗?”
季昀松摇摇头,他们没有对上视线。
小果子又道:“松爷,云娘子,大家都下车了。”
季昀松打开车门,“皇上可能要到了,你把孩子放下,千万别让他醒了。”
“嗯。”云禧挪动一下,轻轻地把豆豆放在被子上,准备下车。
“娘。”豆豆清晰地叫了一声,睁开眼睛,眨巴眨巴,“抱抱。”
季昀松顿觉头皮发麻,他无法想象,大家都在叩拜,他家儿子或哭或笑的情景。
云禧用食指挡在唇前,“嘘”了一声,“娘可以抱你下去,但你要安安静静的,知道吗?”
豆豆点点头,“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