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发现电话里吵架的优点,可以不用看对方的表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完了就挂掉。
有些人吵过之后还会坐到一起,但有些人,吵过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他和庞娜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他心里不由地缩紧。
他知道在心里,他是不舍得放弃庞娜的,虽然她欺骗了他,但他仍然无法忘却。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
“好,我告诉你我他妈今晚都干什么去了。我背着你去跟男人幽会去了,行了吧,这是你要听的对吗?”
“不是我要听的,是你他妈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你这个婊子,我真是瞎了眼!”
“看来我们都一样!”
电话再一次被挂断。
同时被挂断。
真相大白有时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相对处于劣势的一方来说,相互维护些面子是件很必要的。
大家彼此清楚又彼此保留一些面子,这样反而会相安无事。
这是一种高智商者的境界。
有些事情挑明了对双方可能都没有好处。
挑明了就意味着只能有一个必然的结果。
生或死。
离开或留下。
对于实力相当必须要分出个胜负者来说,这可能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捷的方式。
而对于还没有决定的当事者来说,就有些欠公允了。
尤其是对暂时处于劣势一方来说,更是如此。
这就象一场战争。
撕破脸皮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多的是实力。
无论庞娜怎样做出无辜的辩解,丁克都坚定地认为,庞娜再一次欺骗了他,跟以前的行为相比,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欺骗。
虽然丁克不愿意承认,但丁克心里却已经意识到,其实,他已经在心里暗暗做好了原谅她的准备,这取决于她的表现。
这可能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但至少,他已经打算准备原谅她了。
而在以前,这是他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就在这时,她再一次在他的心里捅了一刀。
这一刀深入骨髓,让他一凉到底。
认识到了一种必然,人也就放松了下来。
只不过人的认识总是有阶段性的,象上台阶,你上一层,你的视野就高出一层,你站得越高,面前的世界也就越清楚。
但纵使你爬得再高,也永远站不到智慧的顶峰。
所以,有的人只好用喝酒来帮助自己,也有的人借助毒品。
但无论你借助什么,目的只有一个。
麻醉自己。
有的人喝酒是想要忘记一些事情,醉了以后便人事不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还有的人却越喝越清醒,喝得越多,能记起的事情也就越多。
一晚上,丁克拼命地喝酒,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把他和庞娜之间所有的美好都忘掉。
但却越喝越清醒。
喝到最后,想起的都是庞娜的好,而原本,他是想挖掘记忆中他所有的不好。
喝着喝着,他的眼泪就不由流了出来,跟着酒,一起流进了心里。
他决定不再等了。快刀斩乱麻,把他和她以及他之间的所有恩怨尽快了结。
第二天,丁克象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来到公司,一如既往地做他的事情。
一如既往地跟大家说着笑话。
只不过,这笑容总有一些苦涩。
于是,丁克决定不再强迫自己笑了,他决定做回自己。
做回自己的结果,就是开始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无论他笑还是发呆,都逃不过一个人的眼睛。
楚洁。
中午吃饭时,丁克没动地方,仍旧坐在他的电脑前发呆,楚洁拿着一盒饭详装无意走到他面前:“想什么呢?吃饭了。”
丁克这才抬起头:“没事儿。”
“看来有才华的人都有同样的习惯。”
“什么习惯?”
“熬夜啊!”
“没有——”
丁克还想掩饰,但疲倦却无法掩饰地写在脸上。
他的眼圈发黑,眼睛发红。
“真没事儿吧?”
“真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有事儿记住,一定要跟组织说说,省得想不开。记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楚洁嫣然一笑,把饭盒放在他面前,转身走了。没再说一句话。
丁克盯着她的背影,一直目送着她走到另一间办公室。
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但他担心一张口,涌出的却是眼泪。
一股温暖异常的眼泪。
天再一次黑了下来。
丁克坐在第一次来夏力家时坐在的麦当劳里,又一次要了一杯咖啡。
这已经是他喝的第6杯咖啡了。
这一次他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咖啡伴侣。
他想品尝一下真正咖啡的味道。
很苦,但还不足以让他皱眉。
他又强迫自己喝了两口,居然也就习惯了。
慢慢地竟也品出一点点香味出来,也许这就是会喝咖啡人常说的那种味道。
在做这些事情时,他的脸一直朝向窗外。
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穿过它们直落到那条通往夏力家的必经之路上。
但一直没有看到夏力的身影,也没有看到楚洁的车从他面前驶过。
他有些奇怪,楚洁应该早就回到家了。
他手中有个包,包里有刀。
菜刀!
他之所以没有象第一次那样挥刀直冲进夏力家,主要就是因为楚洁的缘故。
他不想让楚洁看到他亲手杀死她的丈夫,同样,也不想让她对他产生失望。
他让楚洁感到怎样的希望呢?
他不知道。
作为一个杀手,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问题,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丁克是个直感很准的人,虽然只短短几天时间,但直感已经告诉他,楚洁是个好人。
而这样一个好人,却差一点成为他复仇的牺牲品。
他为此感到脸红,面颊发烫。
他在检讨自己。
这短短的变化,只发生在几天时间。
这的确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丁克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着。
他走位飘忽,天马行空。
他又想到了庞娜,从昨天到现在,她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而他自然也没有回过一个。
他坚持着,彼此较量。
此刻庞娜在他的眼里已经不再是个同呼吸共命运的妻子,一个深爱着的关心的爱人,而是一个对手。
一个互不相让的对手,势不两立,惟恐一方的退让就会造成整场战役的失败。
他们的每一个表现已经跟整个战役联系在了一起。
即便如此,在他内心深处仍在悄悄企盼着她能打一个电话,为此他隔几分钟就会看看手机,几次按奈不住冲动,他想给庞娜打个电话说点什么。
他按捺不住,终于拿起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响起庞娜的声音。
“喂。”
他赶紧又挂掉。
他慌张地站了起来,觉得每个人都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