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长渊被罚留堂,抄完十遍道德经才能回去。
天菩萨,十遍!
早知道被我娘扒了一身皮好了。
正怨天尤人,身旁凑近了个人。
一股熟悉的味道充斥笔尖,我浑身一颤,弹跳般躲开。
“盼儿你怎么了?”
是宋景怀。
我低头抓起纸笔,“无事,这里闷,我想去靠窗的地方写。”
宋景怀手顿住,脸色不太好看,可我管不了那么多。
刚走到窗边,就见着了长渊。
长渊桌上摆了壶酒,他一手抓着笔,悠闲的在纸上画着。
一看就是不好好念学的人。
我摇了摇头。
往里头一看,宋景怀现下正挨着柳媚儿,眉眼舒展。
我赌气,一屁股在长渊身旁坐下,把他的纸笔挪开些许。
长渊端着酒,见我神色难看,没说话。
“看什么看!”我语气不善,泄完心中那点子可笑的恨意,又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上别处写。”
长渊不想我会道歉,毕竟我这人骄傲惯了。
我娘说我脑子里天生缺根筋,执拗又傲气。
先前不信,但细想一下,守个不值得的人都要守三百年才明白,大约证明了这一点。
“不必。”长渊拦下我,将宣纸折成了两段留出位子。
我尴尬咳了咳,硬着头皮将东西放下。
宣纸沙沙作响,长渊一口酒几笔字,潇洒的很。
反倒我拘谨的不像话。
堪堪抄写了两遍,宋景怀来了,还有柳媚儿。
“盼儿,”柳媚儿将成卷的宣纸递给我,“这是我和景怀抄写的,特意将字迹改的浑圆了些,你将这插在中间,孔太傅不会生疑。”
我没接,只埋头写。
我的字迹浑圆,在一众学子里是上不了台面的,先前柳媚儿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好,我练了好久也不会。
现下猛然记起日夜练字,和柳媚儿较劲的日子,觉得可笑又无趣。
“顾盼,别太过分了,媚儿是好意帮你。”
听了这话,我心里起了丝冷笑,“那要我感谢你们?”
宋景怀皱了皱眉,抿嘴不言。
“盼儿,我们绝无他意,只想帮你。”
柳媚儿手悬在空中,我看着她,收下了。
我抬眼看着宋景怀,“皇上自是有要事要处理的,眼下这份小女收着了,以后还请皇上不要再浪费时间。”
大概我先前从没这么客气过,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皇上该去太后处问安了。”
宋景怀看了我一眼,拂袖走了。
他自是不会让白月光留在我这个猛兽身边,看着宋景怀揽柳媚儿的动作,喉头堵的发慌。
前世他也是这样,护着柳媚儿,视我如图洪水猛兽。
我们的关系是从何时发生变化的呢,他开始对我视而不见,对我言辞冷漠,在我的心上随意戳刀子。
许是时间久远,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为了他,学习那些我永远不喜欢的琴棋书画,为了练书法,我不眠不休三日。
欢天喜地的拿着我自以为得意的簪花小楷去给他看,却看见他和柳媚儿在我的卧榻上亲密纠缠。
明明,他承诺过我,会立我为后的。
明明,他跟我爹保证,会疼我一辈子的。
明明,他说过,这些后宫秀女,都是我的陪衬。
……
我气不过,冲进屋里就把衣衫不整的柳媚儿拉下床榻,她甚至来不及扯上羽被盖上自己的身体。
我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她明明知道我对宋景怀情根深种。
我虽然不聪明,一根筋,但我也不傻。
原来她从一开始跟我交好,并不是真心待我,只是为了获得我的信任,能随意进出我的院子。
宋景怀受制于太后,选了一大批秀女进宫,但为了与太后作对,选择了我这个顾家女承受万千荣宠。
以此,来达到他与太后微妙的平衡。
选入宫的秀女们成了牺牲品,但柳媚儿不甘如此,她成功了,成功把宋景怀的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
往事回忆起来,都像是针扎般疼痛。
恰巧长渊又在我眼前喝酒,我看不惯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抢过酒壶便咽下一大口。
“糖水?”我砸吧一下,确定是甜的。
长渊夺走酒壶,有意无意的用袖子擦壶口,我看在眼里,有些不满,“不必擦,下次还你就是!”
我抓起纸笔往外走,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毕竟我从未如此失态。
“我没擦。”长渊叫住我。
“我分明看见了!”
我不听他解释,今日见着宋景怀时,前九世恍如翻涌潮水涌上心头,看着他对柳媚儿的态度。
仿佛我在他身边再呆九世,也只是个替柳媚儿去死的配角。
眼下发泄,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与长渊只见了几面,却把他当成了能展露情绪的人。
泪在眼眶里打转,长渊站在我身后,拿着酒壶凑到我身前,“我没擦,我从不嫌弃你……“
长渊顿了顿,“只是怕你觉得我是浪登徒子,喝女儿家喝过的酒。”
我瘪了瘪嘴,“真的?”
长渊用力点点头,神色赧然。
我心中久旱逢甘霖般,脱口而出,“那你喜欢我?”
落日黄昏,长渊融在晚霞里,脸比晚霞还红。
学堂在宫内偏僻处,清风徐徐,院内的花香阵阵,我看着长渊清隽的脸庞,感慨万千。
曾经在宫内备受欺负的小可怜,长大后竟如同清风霁月般。
我伸手,把他的酒壶又抢夺了过来,仰头狠狠倒入了一大口。
他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灌了下去。
我看着眼前的人,逐渐变成了重影,咕哝了一句,就直直倒了下去。
可我没有摔倒在地,鼻息间闻到了一股清冽干净的味道。
很熟悉,也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