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如当今陛下这般的老将,也只能在战前吩咐一下主攻方向,提前把一切都部署好,这才勉强能做到变阵。至于临阵变换,乃至于几百步的移动,这需要的不仅是细微到恐怖的计算力,更需要让军士们对他的命令服服帖帖。
“你没见过,我见过,我亲眼所见。”
柳升感慨的说道,“他就那样平静的坐在帅营里,下达一条又一条的指令,仿佛在下一盘平平无奇的棋局,移动自己的棋子,将敌人的棋子吃下,当他所有的命令下达完成之后,敌人已经荡然无存。这样的场面,我此生难忘,永远烙印在了我的记忆里。我柳某人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打仗的。”
陈懋听得目瞪口呆,他眨了眨眼睛,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还能这样玩啊……”
……
武院的院长室里,朱棣抿了一口小酒,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吧。”
朱高燨挠了挠头:“怎么整的我跟个犯人似的,爹,您到底想问啥啊?”
老爷子的双眼炯炯有神:“你今天在课堂上讲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朱高燨恍然大悟:“您说这个啊,直接问不就得了,还跟儿子我玩神秘。今天我在课堂上讲的,是我自己钻研出来的《大明战争论》。”
《战争论》,普鲁士少将克劳塞维茨在十九世纪所著的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被誉为战略学的圣经。克劳塞维茨因此被视为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鼻祖。
近代军事理论虽然无法套现到十五世纪初的明王朝,不过战争论当中在战略学上的造诣,被朱高燨摘了出来,融合了十大军事原则这一理论瑰宝,汇集近代军事理论精粹,以及在霍去病、白起等人的帮助下,最终创造出来了最适宜当下的战略巨作。
——《大明战争论》
朱高燨有条不紊的说道:“带兵打仗,本就是一件灵活多变的事,若是想要为战争建立一套死板的理论,就好像给将军们的脑子里浇了铁水,这是根本行不通的,兵书读的再多,上了战场当场就给照妖镜照出来了。”
“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已经是兵法的巅峰了,也没见有几个人读完这两本书就直接成了当世名将。战争理论不应是对战争实践的规定,而应是一种考察,这种考察就是对事物进行分析探讨。”
“战略上的造诣可以使将官对战争有一个确切的认识,主要是帮助将官确定思考的基本路线,而非是直接让他们抵达当时名将的终点。”
“《大明战争论》给他们指明了通往名将的道路,路怎么走,还是要让他们自己走。”
“真正的名将不是读兵法读出来的,那是靠打仗打出来的,武院的意义就在于让他们拥有成为名将的资格。”
朱棣深谙朱高燨想表达的道理,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只靠读兵书就能读成当世名将的。如霍去病这样的天才,一出道就是巅峰,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读兵书就懂得打仗,人比人气死人……
但《大明战争论》的意义,就在于给这些人一个机会,让他们拥有成为名将的上限。如果说他们之前所有人都是在迷雾中前行,那么武院的出现,无疑是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引领着人们在灯光的指引下前行。
朱棣赞叹道:“你这小子真是个妖孽啊,这种经验我打了一辈子仗都没琢磨出来,你怎么就给琢磨出来了,所以……为什么叫《大明战争论》,而不是《永乐战争论》,或者是《永乐太子战争论》?”
朱高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老头儿,你要点脸行不?”
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他妈琢磨出来的东西,跟你永乐皇帝有半毛钱关系啊,这已经不是往脸上贴金了,这特么是抢夺他人的劳动成果!
给你个糟老头子惯得毛病,造反造反!
朱棣循循善诱的说道:“儿啊,话不能这么说。你再想想,现在是不是永乐朝,你是不是永乐朝的太子,所以说,在前面加上‘永乐’俩字,是不是很合理?”
“合理个狗蛋啊,你这个当爹的能不能别老盯着自己亲儿子薅羊毛啊?”
朱高燨忍不住口吐芬芳,“你是真不怕我造你的反啊?”
朱棣笑了:“你要是真有心思造反,就不会把造反这俩字挂在嘴边了。”
会咬人的狗不叫,现在老四把造反挂在嘴边的模样,反而让他放心了下来。
如果朱高燨沉默寡言毕恭毕敬,那朱棣才真应该担忧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这儿子了。
把父子二人的想法简单化一些就是:
朱棣:我赌你不会造反。
朱高燨:我必整死你个老毕登。
朱棣:真的吗,我不信。
朱高燨:行,你等着。
朱棣:儿啊你真要造反啊,你那儿缺人不,爹让张辅他们去帮你。儿啊你那儿缺钱不,爹让夏原吉给你把银子和粮食送过去。儿啊你咋还不反呢,你别告诉你反悔了,我禅位诏书都写好了……
朱高燨:你管这叫造反?
比起老奸巨猾的皇帝,他开始怀念起了自己手底下的那帮文臣们:“我这段日子在武院,他们能把文华殿的事办好吗?”
……
杨荣沏了一壶清香扑鼻的茶水,倒在两只精巧的茶杯里,将一只杯子推到对面的夏老尚书面前。
夏原吉端起茶水品尝了一口,不由赞叹道:“好茶啊,杨阁老从哪儿淘来的好货?”
杨荣随口道:“夏老尚书喜欢,我便送你几斤。”
夏老尚书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免了。”
说完,便见老尚书弯腰似乎在摸索些什么。
“夏老尚书找什么呢,我帮你找找?”
“你茶罐子放哪儿了?”
“……不是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吗?”
“你瞅老夫像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