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他已在浮山县城看过,买卖虽不及平阳府红火,但这里开家店,养家度日亦无难处。
他与赵艾花商定,先跟高老爷这么干着,待银子攒厚了,便来浮山县开店,1家3儿口在此扎根。
凡有水、有土、温暖的地方,也必是锦绣繁华之地。
大明王朝1面据中原物产丰饶,固守疆界;1面尽力向外,扩展到荒蛮之地的边缘。而疆域之外的民族也无不把热热的目光投向大明朝肥沃的土地。
风调雨顺,各部落兵强马壮之后,便要南下中原劫掠1番;日子过不下去,更要南下抢掠,渡过难关。
北方民族成了大明王朝除不掉、又甩不脱的梦魇。
与之相接的各布政司都把大部精力用于抵御北方入侵。各地粮草源源不断往北方边关调,成了历代王朝常年操办的1件大事,
今年大旱,北方草原民族水草无法接续。
朝廷密诏,北方近期又有异常聚集动向。北方边关各镇、卫、所紧急调动起来,厉兵秣马。都司大人赴大同与总兵共议边关防务
兵马佥事赵卫奉都司大人之命,南赴潞州和平阳府巡查兵备。
邓兆恒这两年,已向腾总兵运去好刀3千把,每年数万石军粮只多不少,当然也少不了两车好酒。
自到平阳后,他与岳丈和恩师的书信总是快马急送,这封来、那封走,从未间断。
朝廷的消息也往往很快到达他这里。
1听边关风紧,精神不由1振,亦开始与郝万里商议、谋划军兵操练之事。
赵卫1来,与2人会见,校场上巡视军兵和民兵操练,核查粮草等。
3人不约而同提到城南卫的修缮。
郝万里说,两年前数百军士做了前期修整,后派专人修缮维护,可随时驻扎。
邓兆恒也说:已与户房核实,除粮食、火耗外,后期已耗费库银5百余两,想来已万事俱备。
于是3人轻车快马,带了少量随从到城南卫察看。
行到营门外,便察觉有些不对劲,兵营的围墙依然多处倒塌,无任何修缮迹象。
进了营门,里面倒是平整过,房屋只修了1半,看那几个役夫懒懒散散的样子,离完工还不知猴年马月,更离奇的是还有个妇女送水。
赵卫指着问:“这怎么回事?”
1个老汉跑过来,正是王进福。姜桂枝和其他人都吓得躲了起来。
王进福跪下磕头,“小人王进福,不知大人驾到,礼慢了,恕罪。”
邓知府见此人面熟,便道:“你是刑捕司的?缘何到了这里?”
王进福:“小人正是。曾因修坝孝女的事情被大人招唤过。来此修缮兵营是受刑捕司指挥大人指派,至今已有两年。”
郝万里怒道:“既然已两年,为何修成这样?”
王进福:“上面大人只给小人拨了十几个役夫,别无他人。自到这里,每日从白到黑不曾懈怠。”
邓知府:“那女人哪里来的?”
王进福:“是小人贱内。因家中无人,便来与小人同住,为众役夫做饭、烧水、缝补衣裳。”
邓兆恒讥讽道:“边关吃紧,你这里不慌不忙过上日子了。”王进福见几位大人没由头地发火,吓得不敢抬头。
赵卫先听邓知府讲已耗银5百余两,以为营房应该修缮得差不多了,“邓大人,方才讲耗费了5百余两银子,是否有出入?”
邓兆恒觉得自己被人耍弄了,冷笑着对王进福:“你来回大人的话。”
王进福1下懵了,“大人,小人不知5百两银子的事。自来之后,除每月领小人的工食银和役夫们的口粮,每月5钱盐菜补银,满打满算也就十多两。”
邓兆恒望着还有1半破烂的兵营,倒没觉得在赵卫面前失颜面,而是察觉到5百两银子有勾当。
而他最恨这样的官吏,眼前这个老差役,仗着在衙门里有些人缘,居然干起了这种事。
转脸向郝万里,“郝统领,赵大人回到布政司见了按察史大人如何替我们回复?今日我们把这事定了。”
回到府衙,2人就着宴请赵卫,把刑房魏程远、户房李墨林和守备府孙守备唤来,当天问了个明白。
此事为刑捕司副指挥郝云与孙守备协调商议,指挥杨伯雄点头。
因刑捕司差役王进福熟悉城南卫,故调他去监工,孙守备自兵营调配十几名役夫;钱粮由户房卢典史支出,王进福本人亲笔画押支取。
邓兆恒命魏程远马上去城南卫把人拿了。
是夜,王进福和姜桂枝等人已经睡下,稀里糊涂被1群骑马带刀的衙役铁链锁了,押往刑捕司。
王进福与姜桂枝嘀咕,“多半是因大人们说的5百两银子。”
从城南卫到明德门的路,因前不久下了1场雨,坑洼处积着黑乎乎的泥泞,路旁高大的杨柳把夜遮掩的更黑。
虽然衙役们打着火把,但十几个人深1脚浅1脚,姜桂枝仍踩进泥坑里,王进福将她拽上来,1个衙役举着火把过来呵斥。
姜桂枝的脸被火把照得惨白,“阳儿他爹,你究竟拿没拿官家的银子?”
王进福在黑暗里苦笑,“他娘,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我身上的银子1领回,便交于你管,大人们是从哪里来的说法?”
姜桂枝:“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王进福:“多半是刑捕司,你别怕,我那里毕竟人熟,总能讲道理。”
同行的役夫抱怨,“王大哥,我们可是跟着你干苦力,馒头没多吃1个,盐菜没多吃1口,好歹都是你夫妻俩的事,到了官老爷面前,可要凭良心说话。”
押着他们的衙役喝道:“都闭嘴,再说话先挨顿皮鞭。”
带队的捕头认得王进福,“老王,大人命我等拿人,有罪无罪由不得我们说,你心里想好,到大人面前如何辩清白。”
王进福1干人被关进刑捕司监狱。
有相熟的打问所犯何事,王进福也1头雾水,“我奉大人之命修城南卫,两年多来尽心尽力,不敢多花官家1厘,却被指责用了5百多两,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卢典史听到知府、统领和佥事3位大人都盯上了城南卫修缮的事情,且很生气,吓得当时差点屙裤子里。
可他毕竟心眼儿活泛,平时常孝敬户房李主事,否则也干不上这银粮出纳。
当日晚,睁着眼想了1宿。第2日1早,便到李主事府门外候着,门子1开门便凑上去,说有要事与李大人讲。
李墨林刚吃完早饭,在上衙门前见了他。
卢典史与李主事说:“这些年属下受大人教诲、督察,1贯公私分明,从未混沌过。1年两回吏员审核考查,属下都中规中矩,从未给户房丢过颜面。”
李墨林直接问:“5百余两白银是怎么回事?”
卢典史大泼污水,“王进福仗着资历久、人头熟,从户房领走银两,居然不认。大人要为属下做主,也是证户房清白。王进福还把他老婆混到役夫里多领口粮,确是属下审核不严,我愿担此责。”
李墨林听他这么1说,觉得有道理。
转念1想,王进福1个磨鞋底的差役,胆子也太大了,居然领了那么多银子不干活儿,似乎也说不通。
只是点头听着,他还拿不准这5百两究竟是谁拿了。
“卢典史莫忧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有他领工食银画押的收据,到时往堂上1交,便无你事了。”
卢典史觉得推得还不够干净,“大人想,王进福随便把银子藏个地方官家都难找。若他们1干人分了,也定串通好说辞,相互作证,将嫌疑都推给属下,如此全平阳府都知道,我们户房又出了贪污的事,属下毫无由来的便给大人惹了麻烦。”
卢典史1说,李墨林想到东外城出事,自己将功补过;筑襄陵坝时,户房出了个贪污的范忠玉;这回再被平阳府的人议论,户房确实丢颜面。
便道:“你有他画押的收据,何来嫌疑?我与魏主事说,严审那些刁民,保你清白。”
果然,李墨林没进自己的衙门口,直接去刑房衙门见魏程远。
“在下特来请魏主事替户房主持公道。”
魏程远心道,户房无非是钱粮的事,李墨林是邓知府的红人,他能有何事来让自己主持公道。
呵呵着打趣道:“李主事,我的财神爷,谁敢在你面前不公道?说来,在下1定为你办了他。”
李墨林1本正经,“王进福1干人,将城南卫修缮银两私吞,却说没领到银子,这变成我户房贪了那5百两。我户房大小官吏每年两次审核,凡不法之事难以遮掩,绝不会出这等事,望魏主事心里有个准星,保我户房清白。”
魏程远1听,寻思道:我还没审这1干役夫,怎的李主事就知他们诬了户房。
又1想,不过5百多两,那边是几个草民,这边李主事既如此看重,就给了他这个面子。何况自己的刑房平时也从户房支银,人家要稍不痛快,刑房也不方便。
便朗声道:“李主事之清白、户房管制之有序清明,府上下有目共睹,我自不会让几个刁民玷污官府,李主事尽管放心。”
李墨林走后,魏程远把杨伯雄唤来,“城南卫修缮贪银1案你已知道了些,王进福1伙胆大妄为,贪污官银,荒废兵备,冒领口粮。甚至有串供、抵赖、诬陷户房吏员之举。你利索些,把这些刁民审清了,交狱讼那边,我们也好向知府和诸位大人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