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41章(1 / 2)

“过了这么久,为何现在才来寻”

灵月赶紧解释道:“实在是奴婢莽撞愚笨,从前并未留意,今日一翻壁橱才发现丢失了香囊。这儿也没有人来,几位大哥能否帮我们寻找一番,你们瞧这冰湖周围那么大,奴婢二人寻找起来实在是困难,世子回来发现香囊丢失,定要责罚的。”

说着,灵月拿出手帕子拭眼角,一副恐惧惊慌到落泪的可怜模样。

那几个隐卫一直在营中遭受非人般的训练,身边都是咬牙坚持的男人,哪里见过灵月这般俏丽的丫头,还是弱小无助的俏丽丫头。

他们相视一眼,见冰湖周围果真白茫茫一片,一丝人影都无,便有了恻隐之心,道:“好吧,我们四散去寻,找着了香囊你们就速速离开。”

“哎,多谢几位大哥!”灵月立刻破涕为笑,殷勤地跟着隐卫们一起找寻,边寻边道,“大哥,我记得世子夫人落水的地方距离这儿还要远呢,劳烦到那边去看看……”

铠甲佩剑的声音越来越远,顾霖警惕地注视着前头那些低头认真寻找香囊的隐卫,裹紧身上的纯白大氅慢慢靠近那扇尚来不及上锁的小门。

她今日一身素白,粗粗看着几乎与积雪背景融为一体,隐卫们又一直被两个小丫头指挥着转移了注意力,她往前疾走几步,闪身穿过小门,很快就来到外头的大街。

身后的小门虚虚掩上,顾霖抬头凝望白茫茫阴沉的天空──

天还是原来那个天,可在她眼里,连天空中积聚起来的乌云都赋予了生机。

她重重吐息,胸口起伏几下,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她终于出来了!

定国公府地处幽静,普通百姓平时也不敢往这儿来,所以街上并无甚行人,也没人留意到她。

顾霖将脑袋大半埋在兜帽中,凝神低头疾走,又行过了一段路,耳边的声音渐渐熙熙攘攘起来。

街上两边设有很多摊位,百姓们冬日无事,就喜欢在摊位前点一壶薄酒与几碟小菜闲谈聊天。

顾霖一心想赶回顾府,本无意听周围人的谈资,可有处茶馆的动静实在太大,一名长像豪放的汉子喝完碗里的酒,大声道:“依我看,这位陆世子也实在艳福不浅,前有勋贵世族顾家嫡女做世子夫人,后又有沈家失散多年的小女儿做红颜知己,真是羡煞旁人!”

有人紧接道:“可不么,听说陆世子今日带着沈家姑娘进宫求旨了,说是要废除顾氏女的世子夫人之位,另娶沈家千金!我刚才在定国公府门口悄悄看了一眼,哦哟,那沈姑娘生得真是倾国倾城,二人在马车前搂搂抱抱,亲密得很呢!”

有一人小声嘀咕道:“朝堂上的事我不懂,陆世子扳倒岳丈家族,如今又要因为其他女子休妻再娶,总有点太没仁义良心了吧”

喝酒的豪放汉子立即将酒碗重重扔到桌上,“砰”的一声,酒液四溅,他怒目圆瞪:“你懂个屁,世族那帮子杂碎勾结朝野,私下受贿,让多少寒门的读书人名落孙山陆世子这是为寒门有志之士开辟入仕之路,如此仁义大德你竟然还敢质疑”

“是啊,这位大哥说的对,要不是陆世子,我们底层无钱无权的普通子弟,又怎么能成功中举,一展心头的抱负呢!”

刚才小声嘀咕,存有异议的男人立刻脸色胀红,不再吱声了。

其他人打开了话匣子,依旧滔滔不绝──

“要我看啊,按照顾氏那老东西的所作所为,圣上令他全族流放还是轻的了!陆世子能够网开一面,给顾氏之女一张休书也是仁至义尽,我听说当初他们二人的婚约是顾氏强行逼迫的,可怜世子爷忍辱负重,娶了一个不爱的女子。如今顾氏终于倒台,如果我是陆世子,一定要杀了顾氏女,一报逼婚之仇!”

“什么当初十里红妆,羡煞旁人的婚事竟然是顾家逼迫的!”

“呵,那陆世子更应该休妻了,立刻休妻,娶美丽绝色的心上人沈姑娘!”

茶馆里立刻混乱起来,周围人的注意力全被“逼婚”二字吸引,叽叽喳喳地催促知情人再说得详细一些。

顾霖在一旁听得面色羞苒,只好更加紧地裹紧大氅,低头快步离开。

诚然茶馆中的那些人说得一点都不错,可当她自己真正成为了街头巷尾众人口中的谈资,且亲耳听到陌生人对自己的鄙夷与不屑,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难受羞愧。

她轻叹,要是当初一切都未发生就好了。

没有华直街的厢楼的一见钟情,没有她几次三番的故意偶遇,没有大雪之后异想天开的两个雪人……

爹爹就不会动了用联姻绑住陆熠,绑住整个定国公的心思,也就没有后来的婚后陌路,请旨休妻,更没有顾氏倾颓,举家流放……

顾霖眨眨眼,一片雪花落在她眼眸里,顷刻间化作雪水消融不见。

她突然莫名地想哭,眼眶酸酸的,鼻子酸酸的,心里头也酸酸的,不,浑身上下都酸涩不堪。

顾霖啊顾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这一场婚事闹到如今,不仅阻碍了陆熠有情人的重逢,而且害得顾氏落入这一败涂地的境遇,受朝廷责罚,受百姓唾骂。

顾氏一族一百多年的荣光,在她手中毁于一旦。

她心中无限悲凉,沉浸在刻骨的懊悔之中,脚下却不停,凭着脑海中的记忆飞快地往顾府赶。

蓦的,她脚步骤停,怔楞片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为何……为何顾府的门前挂起白布

她一颗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恐惧、担忧、惊惧统统泛上,连连倒退几步,双眸死死盯着悬挂在府门前凄清寂寥的大片白布。

她很想冲上前去问一问守在门前的侍卫这白布是怎么回事,谁挂的,又是为谁而挂的!

可是她不能,她是从定国公府里偷跑出来的罪臣之女,门口的守卫都是皇室官兵,她不敢贸然出现,万一被察觉身份那就完了。

即使自己能够蒙混过关,没有上头的探视文书,守卫又如何肯放行

想到这里,她脚下一转,飞快地往顾府西北侧的方向跑去。

她记得那里有一处门洞,直通母亲的庭院,那时候自己尚在幼年,因为调皮被母亲罚在院子里思过,可她却因此发现了门洞,每每趁人不注意就偷跑出去玩耍。

因为奔跑,耳边的寒风萧瑟刮过,吹起几丝散落在外的乌黑发丝,顾霖全然不顾,心中只念叨着──

母亲,你千万不要出事……

──

已经临近傍晚,惨白的夕阳只发出点微弱的光,整片天空都是阴沉沉的,无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翠帷华盖的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口好几个时辰,林建搓着手坐在车横木上假寐,可耳朵却极敏锐,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远远的,陆熠一身玄色云纹锦袍,披着同样玄色的黑毛大氅走在重重深幽的宫道上。

嫣然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抬头看着前面独自行走的男人,忍不住道:“陆世子不必担心,陛下已经将一切布局妥当,孙瑞今日必败。”

这几日相处下来,除了需要在人前与她装成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其他时候这男人就跟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没甚两样。她忍不住回想起与陛下饮酒作乐,弹琴起舞的日子,这才叫做缠绵沉沦、人间享受。

只不过,陛下只将她当作一个陪玩的工具罢了,从来没有要过她的身子,而她也只是将陛下当作强大的主子,寻求可靠的庇护。

各取所需,如此甚好。

闻言,陆熠没回答,只将深邃的眸光投向宫墙上暗沉沉的天空。

嫣然心里骂了句“无趣”,开始怀疑顾霖的眼光──当初那小丫头究竟是喜欢上陆世子什么了除了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好皮相,手腕智谋高深了点外,他还有哪里值得人喜欢的

瞧现在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明明布局一切都妥当,寒门不可能有丁点翻身的机会,可这男人就是板着一张脸,不笑也不说话,只有那双幽邃得足以将人的心神都吞噬的凤眸翻涌万变,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嫣然下意识又落后一些,与前头的人拉开距离,等今日任务完成,她还是连夜赶回皇宫吧,再不济回到添香楼也成,总之一定要离陆熠远点。

宫门已近,察觉到前头的人脚步变缓,显然是在等她,嫣然赶紧上前追上去,腰肢一扭就落到了陆熠的怀抱里。

她正要像从前一样半靠在男人怀中往前走,肩膀却被一股力量拉住,呃,怎么回事

男人握住她肩头的手指骤松,眸光依旧正视着前方,默然良久才开口道:“可否请教嫣然姑娘一个问题”

嫣然吓了一跳,又觉得自己身为下属,“被请教”总归怪怪的,便恭顺谦虚道:“世子实在是折煞属下,有何问题但说无妨,属下一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