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件做工精致的银白色大氅,很大,很暖和。
也很不巧,正是沈安从前常披的那件。
呵,陆熠轻嗤一声,心里一股莫名的怒火蹭蹭地蹿了上来,他勾唇冷笑,怪不得那日沈安来定国公府穿得单薄。
却原来,不是沈安不怕冷,而是他怜香惜玉,将唯一的银白大氅让给了心上人啊!
他捏着大氅寒气森森地转身,就见到顾霖已经赤着双足下榻,脸色苍白:“这是……这是我的。”
“你的”陆熠笑了,“你身板这么小,会有这么长的大氅”
他的声音骤然如冰:“说实话!”
顾霖非常后悔昨日没有提前将这件大氅烧毁。
她本想等下次见到沈安,就把大氅归还给他,毕竟这大氅用料上乘,一看就价值不菲,平白烧毁真的是可惜了。
可万万没想到,陆熠会让她当夜就留宿在了正屋,徐答还在她喝完药昏昏沉沉时送来了偏室的所有衣物,她根本没来得及处理这件大氅,就让灵月将它塞到了最不起眼处。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更没想到,陆熠会如此震怒。
顾霖咬唇不语,打定主意不肯连累沈安。
陆熠却捏着手里的大氅,一步一步地靠近她,最后,修长的指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她看到男人阴冷嗜杀的目光,是看穿一切谎言的了然与笃定,小姑娘的心一寸一寸地变凉,完了。
“不承认是吗”陆熠的嗓音阴恻恻的,像毒蛇般让人头皮发麻,“你信不信,今晚我就去杀了沈安”
“世子恕罪!”顾霖立刻跪了下去,跪得毫不犹豫,“沈大人看我摔倒在雪堆里可怜,就给了这件大氅。他是念在我幼时与他认识一场才搭了一把手,是奴婢不好,全都是奴婢的错。”
陆熠只觉得手里一空,刚才触在指尖的滑腻柔嫩消失不见,他愣了会神,低头看小姑娘跪伏在地上,身子隐隐发抖,柔弱又无助。
不知何时,她已经这么怕他了。
那个在御花园的假山林中拦住他,哭着逼问是否喜欢她的姑娘;那个没羞没臊,大胆地向他索要紫润灵镯当作定亲礼的姑娘;还有那个窝在他怀里,红着脸说要给他诞下子嗣的姑娘,哪里去了
他忽然对顾霖做小伏低、畏惧害怕的模样无比讨厌,就像是暑热时的烈阳,刺疼了他的眼,也钝痛着他的心!
陆熠头疼欲裂,扔了手里的银白大氅,一把拽起地上的人,将她打横抱起坐在了圆凳上,高声对外:“摆晚膳。”
屋外立即有小厮应声,一时间灯火盛燃,脚步声来来回回,热闹不已。
顾霖不适应和他那么亲昵,想要挣扎起身,男人的大掌却牢牢控住了她的腰,薄唇在她小巧的耳垂边吐息:“你不是想看望生病的顾夫人吗乖乖听话,说不定本世子高兴了就允了。”
怀里的小姑娘立即放弃了挣扎,乖乖顺顺地任由他抱着,像个牵线的布偶娃娃。
侍女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入,放下后又低头离开,不敢多看一眼。所有人都看出了屋内两人的尴尬气氛。
很快,正屋内又只剩下顾霖与陆熠二人。
“世子,这樱桃蜜肉很是可口。”
小姑娘存了讨好的心思,拿起筷子就去替他布菜,中衣布料单薄轻盈,举动之间露出了她一截雪白的藕臂,白生生的尤其好看。
只是这好看之中,陆熠却忽然觉得有些单调,像缺了点什么。
他凤眸微眯,沉吟半晌,忽然就记起缺了什么。
顾霖从前一直戴着那只,下定之时,他西域寻来号称世间只有一只的紫润灵镯不见了。
那镯子通体莹润,紫中泛光,和小姑娘白皙柔嫩的手臂相得益彰,匹配无比。
可前段时日,那只镯子却碎了,碎在了澜沧院那片荒芜的雪地里。
陆熠眼神一暗,顿时食之无味。
──
孙瑞来到定国公府时,陆熠并不在府中,门房见到是孙大人,客客气气地迎上去:“孙大人,世子虽不在府中,可留了话给小的,若孙大人登门拜访,便让小的先带大人去摘星阁等待片刻。”
摘星阁中有谁,孙瑞心知肚明。
当初为了护住唯一的亲人,他将孙洛悄悄托付给世子,藏在了摘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