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2 / 2)

想到这里,顾霖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复杂难言。

她还是很虚弱,迎面一阵凉风吹来,她捂着胸口轻轻咳嗽几声,随着动作,如墨乌发自肩侧倾斜而下,鸦羽般的睫毛扑闪如蝶,在她雪一样白的肌肤上透出浅浅的团影。

“是啊,姑娘当时还和奴婢在小院子里打雪仗呢!”

灵樱应着话头,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心思全在注意四周动静,唯恐有哪个不懂事的丫头小厮说漏了嘴,将摘星阁里头住着的那位闹到姑娘耳里。

平日里也就罢了,眼下姑娘昏迷刚醒,是万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索性傍晚时分众人都在屋内忙碌,并无闲杂人等在院子里闲聊偷懒,灵樱稍稍放心。

顾霖又站了会儿,院子里光线更暗,她觉得有些冷,就想转身原路返回。哪知道站得太久,脚已有些麻了,她转得太快,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往一旁的雪堆上倒去。

“姑娘,小心!”

灵樱见状慌忙去扶,还好一旁有座一人高的假山,顾霖手忙脚乱下,两只手牢牢抓住了假山的缝隙才勉强稳住身形。

“叮”的一声极轻微的响声自手腕处传来,顾霖脸色一白,慌忙撩开衣袖去瞧。

她左手腕子上戴着只通体温润的紫色玉镯,与她白皙的皮肤相衬,更显得肤白柔嫩。

只是因为刚才隔着衣料与假山石相撞,紫色镯体上此刻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纹,虽不至于让玉镯断裂,可终究是有了缺憾。

顾霖鼻子一酸,心里更是涩痛得难受。

这只紫色玉镯名唤紫润灵镯,天下仅有这一只,是陆熠来顾府下定那日专程带来的聘礼。

顾霖记得自己尚没有被陆熠当场拒绝时,她任性得像个娇蛮的小丫头,听说西域有唯一的一只紫润灵镯,稀有无比。如果男子能寻来镯子赠与心上人,就能与之长长久久、恩爱白头。

所以,她曾趁着陆熠下朝,将人拦在路上,天真地对他说:“陆熠,你若有一日来我家提亲,一定要拿西域的紫润灵镯当聘礼,否则,我是不嫁的!”

当时的陆熠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择了另一路离开。

直到后来东林宴“醉酒”,两家匆匆定下了亲事,顾霖本以为这场婚事筹备得应当匆忙又潦草,陆熠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万万没想到他却在下聘那日带来了她曾开口讨要的紫润灵镯。

她见到他一身暗红色的云纹锦衣,清冷出尘又坚毅沉默的模样,将灵镯亲自套在了她的手腕。

那一刻,她欣喜得快要落泪。

也是从那一刻起,这只紫润灵镯就再也没有离开她的手腕。

可是如今不过一年,镯子却因为她的不小心裂了一条纹路。

顾霖怔怔地望着那条丑陋的裂纹,站在原地没动。

灵樱是知道这镯子对于主子的重要,见状连忙安慰道:“这紫润灵镯真当神奇,有了这条纹,奴婢倒觉得更加好看了呢!”

站在雪地里的女子并不回应,她心里酸酸地不安,将镯子依旧陇进衣袖中,她调转了个方向,径直往院外走去:“灵樱,我已好几日没见夫君了,这会儿快要晚膳,我去瞧瞧他是否又因为军务潦草应付几口。”

“姑娘,咱们还是……”

灵樱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顾霖打断:“你今日怎么回事,说话支支吾吾的。”

“奴婢失言。”灵樱神色一凛,当下不敢再出声,只是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撞到传言中那名姓孙的姑娘才好。

寒月院外头的守卫不知道何时已经撤下,顾霖一路从穿过石林路并未受到分毫阻碍。

陆熠的书房在正东,而寒月院在正南,中间需要通过一座空置的摘星阁,平日里顾霖自然不会多去留心,可她如今伤寒未愈、身子虚弱,走得也要比平时慢,忽然就听到了摘星阁中传来的娇柔声音。

那是属于年轻女子的嗓音。

顾霖蓦的停下脚步,看向灵樱:“我昏迷的三日里,府里有了客人”

──

摘星阁

孙洛住在定国公府已经三日,这三日简直让她大开眼界,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下人规矩,府中都堪称一个“最”字,相比较之下,她从前在莫城的日子真当是过得寒酸不已。

如今她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心中艳羡、享受这种尊如贵宾的同时,不免又开始患得患失,总觉得第二日自己就要搬离定国公府,又要回莫城过那种苦日子。

索性……兄长还没回来接她……

孙洛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揪紧手中的帕子,抬头看向来人:“陆世子,兄长最近可安好”

她话音刚落,飞快地看一眼眼前的男人,又快速地垂下头去。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陆世子,他还是如那晚那般俊毅从容,即使不发一言,那种周身散发出的沉冷气质让她无比痴迷。

这样长相俊郎,身份又尊贵的男人,又有哪个女子不思慕呢……可惜听兄长说,他一年前已经娶妻,也不知是哪家的勋贵女子,竟有这样的好福气。

陆熠并未看她,只是稍一点头,想起孙瑞在大理寺牢狱中的托付,道:“瑞兄正忙于为圣上办事,等事情了结就会回来与你团聚,他怕你担心,嘱托我带个平安给你。”

孙洛疑惑地问:“兄长这么忙碌吗,竟连看望我的时间都没有……”

她自幼父母双亡,都是兄长辛苦照顾她长大,这会儿终究是有点担忧,都说伴君如伴虎,兄长毫无身份背景,万一惹圣上不快,后果不堪设想。

察觉到孙洛言语中的不安,陆熠的语气明显柔和下来:“不用担心,你兄长一切都好,若是真有不顺利之处,定国公府也定会护他周全。”

这话无异于保证,孙洛顿时松了口气,心里的担忧也随着男人沉磁的嗓音消散,再去看陆熠时,眼中娇怯的倾慕更甚,甚至生出更多的崇拜。

这样强大的男人,要是她的该多好啊,如果真能如此,自己一生富贵安逸不说,兄长的仕途也会顺风顺水,他们寒门的不堪出身也可以彻底隐去,再也不用被那些势力的人瞧不起了!

沈洛胡思乱想着,余光中就见到陆熠已经起身,她连忙也起身小跑几步走到他身侧,掐柔了嗓音道:“陆世……陆哥哥这就要走了吗”

陆熠动作一顿,回眸去看身侧的女子,那声“陆哥哥”让他皱起了眉,脑中一闪,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

顾霖还在闺阁时,也常常跟在他后头这么喊他,哥哥长,哥哥短,就是个粘人的小丫头。

且顾霖的声音清脆又透着灵动,比较之下,听着比孙洛口中的悦耳动听得多。今日听孙洛这么喊,他突然察觉,顾霖已经很久没有叫他“陆哥哥”了。

沈洛见他皱眉似乎不悦,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释:“洛儿可以唤你哥哥吗洛儿突然被阿兄接到京都,又孤身一人寄住在定国公府,心中……心中着实害怕。只有唤一声陆哥哥,才觉得洛儿在这里并不是孤苦伶仃,还有世子这个哥哥关心我……”

陆熠抿了唇,本想拒绝,忽然又想起孙瑞此刻为了太子与自己的筹谋,正深陷大理寺牢狱,再看身侧胆怯柔弱的女子时,就有了一丝恻隐之心。

终究是因为他们“破世族立寒门”的谋划,孙洛才孤身在此。

那日朝上寒门在孙瑞的带领下纷纷上奏弹劾顾宰辅,圣上假意震怒,为了做个样子,将顾宰辅与孙瑞一干挑头的寒门大臣都押入大理寺牢狱,以待候审。

只是第二日圣上重疾卧床,将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给东宫打理,太子临危受命忙着对付二皇子一党,便一时没有腾出工夫来处理这事。

索性没了顾宰辅这个领头羊,其余世族都识相地选择自保,二皇子势单力薄,已经没有余力可以折腾了。只要太子顺利登基后,处理干净顾宰辅一党,沈瑞就可离开大理寺牢狱,到时沈洛离开京都回莫城的日子也不远了,眼下让她叫几声哥哥倒也无妨。

孙洛见到陆熠并不反驳阻止,就当他是默认,连忙欣喜道:“多谢陆哥哥怜惜洛儿,时辰不早不敢耽误哥哥正事,洛儿送送你。”

“不必,你好生歇息。”陆熠客套了句,当即转身往外走。

只是孙洛恍若未闻,还是小跑着跟在陆熠后头,捡着这几日的趣事边走边聊,那嗓音被刻意压揉,透着无比的魅惑与娇羞。

两人还未走到正门,摘星阁院外忽然有了动静,夹杂着小厮惊慌的声音──

“夫人,世子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摘星阁的。”

“夫人,夫人,您这门不能进去……”

“夫人,世子他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