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退役兵到了楚清这里,以为也跟军营一样,因为他们同样集体生活,但是楚清给他们住砖房、还给盘炕、烧煤取暖,并非对兵卒那样。
他们就以为应该有卖身契才好,这样才能有依靠。
卖身契这个东西与雇工契约不同,一旦签了这东西,就把自己当做物件送给别人了,是打是杀全凭主家心情。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卖身契也是一种保障,是他们的生老病死的保障,主家要负责。
楚清没有让他们卖身于自己,使他们心里很是无着无落一段时期,可相处下来他们才知道,楚清是真没拿他们当物件、当资产,而是平等相待、相扶相助。
不,不平等,在他们看来,他们老大简直是他们的奴才,别看老大有钱,那都是人家拼了命赚的,还要养活他们、分给他们,有谁家主子能做到?
老大还没得道呢,他们这些“鸡犬”先升了天。
在他们一个个有了店铺有了土地甚至有了媳妇孩子、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稳定生活时,他们老大却常年东奔西走、受尽冷落、刁难、非议、冤枉。
冷落、刁难自不必说,那些比老大官阶高的,冷落和刁难简直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就算那些官职低微的知县,看似恭敬,实际也没把老大当回事过。
单说来自老百姓的非议和冤枉,那还少吗?
老大就为了倡导他们养殖鸡鸭对抗蝗灾,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一会儿说老大不知米粮多贵,想一出是一出;一会儿说老大不定想什么辙坑老百姓呢,不然她自己怎么不回家养鸡养鸭去?
等知道老大是女人后,那风言风语更多了,什么“老娘们儿就该回家好好带孩子去,出来抛头露面的,简直是丢人现眼!”
什么“一个娘们儿能当官,不定上了多少爷们儿炕头儿,陪多少爷们儿睡觉才当上的‘陪睡官’!”
再听说老大是寡妇,那嘴就更坏了:“寡妇两腿叉,光拿好处不改嫁”、“指着热炕说心凉,门外汉子排成行”……
直到买不起粮食的拮据被卖鸡鸭赚的钱改善了,他们才闭嘴。
小子们不知道的是,并没有闭嘴,就连那军户区没病、没灾那样的人家,楚清还特别关照过的,如今因为楚家收购点被封锁,虽没说太过分的话,却也抱怨过“棉花大人不靠谱”。
就更别提老大需要孤身一人去朝堂上对抗一群比泼妇更恶毒的嘴。
而她们老大一旦有了钱有了好处,总是分给他们,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始始终终,从没抱怨过自己在外受了多少委屈、积下多少辛酸。
谁家养活一群人不是为了伺候自己享受的?他们老大不是。
这些年来,也有不少外人、比如那些高官的师爷、管家挤兑过他们:“别一个个好像对你主子多忠心似的,天天粗粮都吃不饱还替人家操大鱼大肉的心!”
这些话不但伤不到他们,还更激发他们的战斗欲,把人家臭揍个满面桃花开还得教育几句:“你出事你主子会舍命救你不?我主子会!
你平时一个月能吃几顿肉?冬天吃得上新鲜青菜不?我顿顿有肉吃,吃腻了我大冬天照样吃小青菜!我还有私产,田庄、铺子,我主子给的!
你敢说你主子一句错不?我敢,我主子错了我们谁见到都能说!
但是我告诉你,我们主子我们能欺负,你说半个不好就不成!”
所以祥子说跟卖身契无关,他心里想的是:士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