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
东厢房之中,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格外刺耳。
“小姐,您别砸了,这花瓶可名贵着呢。”丫鬟焦急道。
房间内,杜晴夏手中的花瓶被丫鬟夺了过去,她便也像瘪了气的茄子,一屁股坐到了绣床上。
白皙的脸上泪水横流,悲伤至极:“他还是来了,还是来了……”
“小姐,你先别慌,就算他一心高攀,我们老爷怎会同意呢,他就你一个女儿,怎么忍心看你受苦。”丫鬟苦苦劝道。
“我这辈子除了眠哥哥,谁都不嫁,谁敢逼我,我就去死!”
“小姐!傻话可说不得,人就在厅堂,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
厅堂内。
杜老爷终于平复了剧烈的咳嗽,歪在宽椅上一下下喘着气,看向骆蝉衣,微微露出笑意:“刚刚,多亏姑娘了。”
骆蝉衣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我刚好略通医术,杜老爷之后再呛到,也可以按这个檀中穴,百试百灵。”
在一番急咳之后,厅堂此时显得格外安静,安静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不知道这个“晴夏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提到她,杜老爷一口茶水吸进气管,差点呛死,而陆绝便也不再提了。
“杜伯伯……”陆绝终于开口,似乎下了很久的决心。
骆蝉衣知道,他终于要借钱了。
她也想尽快离开这里,这个杜府表面上富贵祥和,可气氛总是怪怪的。
“爹!”此时门外一个急促的女声打断了他。
只见一个粉衣女子冲了进来,面容清丽,却泪眼婆娑。
身后跟着一个绿色短衫小丫鬟,急喘吁吁。
杜老爷朝女子招了下手:“晴夏,快来见过你陆绝哥哥,小时候你们还……”
“爹,我不嫁!定娃娃亲的都是老糊涂,谁要是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说着右手从长袖中伸了出来,手上握着一个精巧的玉质茶壶,威慑地看着杜老爷。
杜老爷登时站了起来:“你拿着是什么?”
丫鬟焦急道:“老爷,小姐在茶里下了砒霜,我怎么劝也劝不住。”
杜老爷“哎呦”一声,脸色大变:“晴夏,你可别犯糊涂,快放下!谁也不会逼你的。”
“我早已心有所属,非眠哥哥不嫁。”杜晴夏哭泣道。
“爹知道,哎呦,你快放下吧,你陆绝哥哥更不会逼你。”
骆蝉衣看到这里,心中的迷惑已然解开,想不到陆绝与杜家小姐还定过娃娃亲,难怪刚刚杜老爷是那个反应。
她转头看向陆绝,他却只是端坐着,面无表情,就像一个看客,看着一出事不关己的戏码。
瞥见他这副模样,杜晴夏更加情绪失控,将那玉壶送到了嘴边:“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晴夏啊!”杜老爷心急如焚,看向陆绝:“陆世侄,你快说两句啊。”
陆绝依旧稳坐如山,看了一眼杜晴夏,淡淡道:“死了,就冥婚。”
骆蝉衣震惊,这兄弟口味倒重!
而杜老爷已经大发雷霆:“陆绝,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杜晴夏哭得更大声了,身姿无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陆绝忽然起身,径直走向杜晴夏,面色冷峻。
杜晴夏哭声骤停,双眼圆瞪,害怕地向后挪去。
丫鬟立刻挡在她的身前,大声质问陆绝:“你要干什么?”
“陆绝!”杜老爷终于不再原地扎根,急忙过去阻拦他。
可陆绝的动作却很快,在未触及杜晴夏分毫的情况下,将她手中的玉壶夺了过来。
他提高了壶耳,毫不犹豫仰面喝了起来,那茶水沄沄流下,一半落进他口中,一半落在前襟。
沥沥啦啦湿了一半衣襟,他也丝毫不在意。
众人都惊了,愣愣地看着他。
他喝光了壶中的茶,随意地抹了把下巴,看着那茶壶,顿了顿才道:“也算喝到了杜伯伯家的茶。”
也算喝到了杜伯伯家的茶……
此话一出,杜老爷震惊的脸上又闪过一丝难堪。
也是在这个时候,骆蝉衣才意识到,到了杜府之后,他们连茶水都没尝到半滴。
虽说杜老爷表面上热情,可行动上却无一履行。
欢不欢迎,不能看说什么,要看他怎么做。
这件小事对骆蝉衣来说不算什么,喝了解渴,不喝也无所谓,可对于千里迢迢赶来投奔的陆绝来说,无疑是一阵心凉。
“陆世侄,你这是……”
“实不相瞒,我不记得有娃娃亲这桩事,纵使记得,高门大院,我也高攀不起。”他把玉壶放在了高脚架上。
“这……”杜老爷脸上表情难看得要命,还拼命掩饰尴尬,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你晴夏妹妹一向冒失,陆世侄可别见怪。”
陆绝转身,看向门外的青天白日:“不打扰了。”说着抬步向外面走去。
杜老爷似乎过意不去,立刻叫住了他:“陆世侄,稍等,我叫下人拿些银子给你做盘缠。”
他立刻看向丫鬟,吩咐道:“去取二两,不,三两银子来。”
陆绝转身,轻轻一笑:“多谢,不必给我了,就当付了刚刚的茶钱。”说罢大步离去。
杜老爷肉脸一沉,冲着他的背影叫道:“付茶钱,你是嫌少?”
骆蝉衣也走向门口,嘴上挂着苦笑,边走边道:“杜府大门大户,好茶自然金贵,告辞!”
出了杜府大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
陆绝坐在大石头上,又将竹篓卸了下来,抬头看向走近的骆蝉衣,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