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蝉衣也在对面的平整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常言道,苍蝇腿也是肉,白给的三两不要?”
他正要打开竹篓,动作一顿:“借钱是应急……”
他没继续说下去,骆蝉衣一时间也沉默了,借钱是应急,与被便宜打发的确是两码事。
他在竹篓里面翻找起来,最终取出一个牛皮册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页一页翻动着。
骆蝉衣没太理会,只问:“你怎么知道那茶里没毒?”
他专心致志地翻着册子,没抬眼,只说:“你看不出来?”
不错,骆蝉衣也看出来了。
她见过一心求死的人,也许在一个安静的午后,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带上一根粗麻绳,选一棵结实的老树……
而不是吵吵嚷嚷,人尽皆知。
而杜老爷看似焦急,却一直在远程叫停,他女儿又不是要跳井,语言安抚有什么用?
后来陆绝想要接近杜小姐时,他便奋不顾身地冲过去,如果那茶水里真的有毒,他又怎么会按兵不动呢?
那些话,明面上是说给杜小姐听的,实际上都是说给陆绝的。
“你叫骆蝉衣,家住哪里?”他突然抬头看向她,问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看似简单,却把她问住了。
怎么说呢?原来住骆家村,现在住冥界。
“你要干什么?”她此时才注意到他手上正握着一只毛笔。
“欠你的钱,一定会还上,我得知道去哪里找你。”
她把他手中的牛皮册子拿了过来,向前面翻去。
他立即提醒道:“小心些,别弄坏了。”
只见每一页都写着几个名字,以及家庭住址:
石头,三钱,石家村。
石二柱,二钱,石家村。
石妞妞,八钱,石家村……
翻过去总共十几页,甚至有点生死簿的意思。
“你怎么欠这么多人钱啊?”
他不回答,只单手拿回了册子,提着笔预备写:“住哪里?”
她也不回答,只说:“你不会以为把我的大名一写,这事就过去了吧,你跑了,我到哪找你去。”
他看着她,静默片刻:“那依你呢?”
她故作为难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说出了最终目的:“我跟着你,直到你还清了债为止。”
他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很闲?也不用回家?”
她无话可说,移开了目光:“你管不着。”
他无奈点头:“但我这人命不好,旁人挨近了都倒霉,你可想好了。”
这还用你说,生平册上清清楚楚写着,陆绝,运气值:零。
至于福祉和灾祸的数值,她虽然没看到,但想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陆绝整理好了竹篓,站起身来:“走吧。”
骆蝉衣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去哪?”
“卖画。”
卖画?骆蝉衣突然想起杜老爷说过,陆绝绘画是有天赋的,他难道一直在作画?
他们来到了最近的街道上,虽不比之前那条街繁华,却也十分热闹。
陆绝选中了一小块空地,便从竹篓里率先取出了一叠厚厚的蓑布,放在地上铺开,看样子是准备搭架子。
骆蝉衣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艳阳高照,阳光都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居然还准备了防雨的蓑布。
她蹲下看他忙碌着,不解道:“这是你的风格吗?”
就比如说“蓑布画匠”“晴天蓑布卖画人”,传出去颇为神秘,确实有几分卖点。
陆绝熟练地搭好了一个小棚子,信誓旦旦道:“要下雨了。”
骆蝉衣忍不住又看了眼天空,依旧晴空万里,再看向陆绝时,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看傻子的异样。
陆绝准备好了一切,没有继续摆出画,反而起身站了起来,抬眼扫视四周,目光落在街对面卖白梨的老大娘身上。
他喊道:“要下雨了。”
大娘迟疑地看着他,将耳朵朝他的方向送了送:“你说什么?”
“要下雨了。”他大声喊道。
这一声不小,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抬头看天。
而后,统一地向他投去和骆蝉衣一样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对面的老大娘却依旧歪头听着:“要几个梨?”
陆绝干脆走到街对面,蹲下去说着什么。
老大娘也许是老眼昏花,居然很听劝,在他的帮忙下收拾了梨摊,慢吞吞地离开了。
又过了半晌,他开始将竹篓里的画一幅幅摆了出来。
骆蝉衣冒着被人也当作傻子的危险,过去帮忙,看到这些画的时候,她不禁对他青眼而视。
他说他没学过画画,看来杜老爷说得天赋异禀确实不是虚夸。
每一幅,不管是山水还是静物,都栩栩如生,堪称惊奇。
直到摆好了画,骆蝉衣只觉风起云动,天色好像眨眼间就阴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远处一大团乌云正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