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洋,格林兰海。
苏玉恒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所有的景物都被白色占据,一望无际的冰川,仿佛上帝只创造出了这一种颜色。
有时候苏玉恒也会想,如果世界上只剩下白色,那么人们是不是会活的很没意思,高兴了用白色庆祝,悲伤了用白色难过,白色是枯竭而无血色、无生命的表现,象征死亡。
他站了起来,想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Arktika,北极
“北极”号缓缓地向前行驶,它所经过的地方都拖着长长的波痕。
凛冽的风狂啸般迎面吹来,所有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连芬格尔都忙着拍照片,打算在不久之后寄给古巴的妹子,说不定信件里还附带着遗书。
唯独苏玉恒无事可做。
不过这样也好,他心想,所有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把侦查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大家一定很信赖他才会让他去做斥候吧?很多时候苏玉恒都不会难过,因为他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能往好的方向联想。无师自通,倒有几分阿Q精神。
“这就是血之哀么”苏玉恒轻声说。
“屁嘞,你这算什么血之哀,顶多算大人都在忙没人看管的小孩子罢了。哪里都想去,却又哪里都去不了。”路鸣泽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
“你这个小魔鬼每次出现就没好事。”苏玉恒撇了他一眼。“你手里拿着画板是要干啥?”
“哥哥你要是这样想我可就太让我伤心了。”路鸣泽露出委屈的表情。
“你们魔鬼还有心这种东西的?”苏玉恒打趣道。
“各户的友好惠赠,”路鸣泽故作正经的说,“我决定为你画一副画,今天的你很帅哦。”
“别闹了”苏玉恒摆摆手,他才不信路鸣泽会这么无聊的突然跑出来说给他画幅画。
“你在画什么?”苏玉恒凑过去看。
“搞什么飞机,你这画的是什么?”苏玉恒不解地说,“这是一台飞机么?”
“是啊,雅格第斯号。”路鸣泽头也不抬地说,“马上就快画好了。”
“雅格第斯号?迪迦奥特曼里的那大家伙?”苏玉恒突然觉得好笑,“你今年多大啦?小学生。”
路鸣泽不理睬他,自顾自地画着,“好啦,终于画完了。”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画从甲板上扔到海里。
“喂喂,跟你开个玩笑这么当真干嘛。”苏玉恒讨好的笑着,有些谄媚。
“本来我也打算把这画扔掉的。”路鸣泽淡淡地说。“哥哥你不相信电视里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那些都是别人虚构出来的东西,当然不存在啊。”苏玉恒想也不想的说。
“那么龙呢?在你没有接触到卡塞尔学院之前,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曾经有过龙族么?”路鸣泽轻声说,“在你没有接触到世界的本质之前,太早下定论的话,到头来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呐。”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看着冰川有些入迷,“成长本就是把世界不断的崩塌再不断的构建的过程。”
“客户的友好惠赠也是真的,”路鸣泽停下脚步,蹦跳着转过身来对着苏玉恒,“哥哥你不是之前问我把奥丁带到哪里去了么,我把他当作祭品复活了绘梨衣,我救不了她,但是初代种龙王可以。”
绘梨衣苏玉恒怔了下,心脏似乎猛地跳动了下,那坚硬胸口下的某处柔软,一只小怪兽挖出了洞穴摇着尾巴钻了出来。
“耶梦加得曾打算复活康斯坦丁,不过很遗憾的是康斯坦丁是被七宗罪所杀死,无法复活。”
他又走到苏玉恒的身边,“我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抓着奥丁把他的血全部抽给了绘梨衣,不过你别担心,复活之后的绘梨衣并没有成为龙王或者死侍,上次和我们打的奥丁并不是他本人,唔也不能这样说,说是半个奥丁比较准确。”
路鸣泽微笑着说,他轻描淡写地将过程描述出来,可是苏玉恒知道那个过程是多么恐怖和残忍。
在那个红井的深处,赫尔佐格也是这样交换着血液成为白王。
苏玉恒突然觉得他真的是个小魔鬼,他微笑着说话,有着孩童般的温暖和绅士般的优雅,目光里却流露着狂暴与狰狞。可他这样做真的是为了自己,他苏玉恒无能为力后悔莫及的事情,路鸣泽替他做到了。
如果有一天路鸣泽消失不见了,苏玉恒说不定真的会很孤独,再也没有人在关键时刻跑出来替他摆平事情,再也没有人替他出谋划策一起愤慨这个世界,说起来他们俩有时真的挺像一对兄弟的。
“谢谢你。”许久之后,苏玉恒说。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紧紧地将路鸣泽搂在怀里。
可是他做不到,路鸣泽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很官方的笑了笑绕着他走了几步,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真的是衰到连魔鬼都嫌弃自己啊,苏玉恒心中感慨万千。
“口头表达谢意就可以了,说了是惠赠,你这样那样的揣测怀疑我,真的很让我难过啊哥哥。”
路鸣泽从他身后推了他一把,“现在去见她吧,哥哥。”
苏玉恒被路鸣泽推的走路酿跄,他刚想咒骂路鸣泽,却愣在原地。
在路鸣泽说到了绘梨衣已经复活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很多种方式再一次和绘梨衣的相遇,却没有想到这么突然,突然到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他感到自己又一次被小魔鬼戏耍了,说不定那个小魔鬼此时正躲在某个地方偷偷地笑着吧?
女孩安静的盘着腿坐在甲板前端,海风将她那红色长发吹的漫天飞舞,像是飘散在空中的蒲公英。她目光平淡地望着远方海面,没有注意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苏玉恒。
苏玉恒坐在她的身旁,侧着脸仔细地看着绘梨衣。这个精致的像陶瓷娃娃的可爱女孩此时也扭过头来看着他,然后迅速地低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Sakura怎么哭了?”
哭了么?
苏玉恒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眼眶的确有些湿润。
是啊,在他见到这个女孩的一瞬间,像是有无比温暖的光芒从他心中释放。
他转过身来拥抱绘梨衣,他紧紧抱着这个女孩,却又害怕自己力气太大把她弄疼。
“你没事就好。”苏玉恒轻声用日语说。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套在了绘梨衣的身上。
他在拥抱绘梨衣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轻微的颤抖,这个女孩的体温低的吓人。
现在他们位于北极圈内,气温是-26℃,而绘梨衣依旧穿着在东京时的那套衣服。
无论自己多么难受,还是想要在喜欢人面前表现的温柔懂事一些吧?害怕自己给他添麻烦么?真是个傻瓜。这么傻的女孩,傻到让人不忍心伤害她。
苏玉恒耐心地告诉绘梨衣之后发生的种种经过,“源稚生杀死了赫尔佐格,和弟弟源稚女去了很远的国家,以后也不会再回本家了。”
“那哥哥现在一定过的很幸福。”绘梨衣在本子上写。
幸福么?那头象龟。
说不定真的能过上幸福的生活,那个用尽生命来追求正义的年轻人,黑色的长风衣在风雨中起落,他拔出弧形的刀刃如冷月般凄迷。
可是他心爱的女孩不在了,到最后他也不在了。
“是啊,很幸福。”苏玉恒轻声说,“他让我好好的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