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诸葛可为徐臻麾下之士族,徐臻也可以是诸葛氏的举主,陈登还以为他一定会力主诸葛亮在徐州谋重位。
没想到,却明言给陈氏,而且这句话分量却也极重,一句话干脆利落,把陈登也架在了火上。
“怎么?元龙不愿意?”
徐臻哑然失笑,拿起身旁的茶喝了一口,看了一眼正堂侧门外,用以计时的香。
“时间不多了,不可与元龙多聊,接下来还要与子脩商议,若是元龙不肯,我再上奏天子减免徐州今年所缴便是,可用于惠民安置。”
“不,”陈登当即屁股一抬,神态略微有些慌乱,直到现在心里还没有答桉,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旦答应了,就绝对不能再和许都开口,今年哪怕是散尽家财,或者是召集境内士族,也要既能满足出征要求,又可不让百姓受难,陈氏是否有这样的号召力与名望!
“君侯,君侯容我想想。”
“好,你仔细想。”
徐臻大手一挥,对陈登依旧保持耐心的微笑,转而向曹昂这边笑道:“子脩,你带德祖来找我,可是有事?”
曹昂笑得很是崇敬,主要是今日徐臻对待陈登的这一句话,已经足见徐臻的急智,也体现了他的心。
他原本完全不用多言,只将事情丢给荀令君的,若是如此,头疼的应该是尚书台。
是以,曹昂笑意就变得颇为意味深长,拱手道:“杨德祖乃是丞相府属臣,如今职责落兄长麾下,我想将他送来跟随兄长,帮忙理政。”
“德祖可愿意?我非世家士族子弟,且和令尊政见颇为不和,你也愿来?”
徐臻这话不要太直白,一般人恐怕听了要么觉得他狂妄无知,可杨修显然不会这么觉得,他肯问得这么坦白才是真正给机会。
他当即起身来,郑重其事的趋步走到了正前方,对徐臻拱手而下,朗声道:“回禀君侯,修当无悔。”
“好,那就来吧,从明日起,辰时到衙署等待,与我一同理政,少府我虽不受,但职责仍在,等丞相回来再定夺,不可说苦累。”
徐臻坐得稍微随意狂放了些,又笑着问道:“你为何要来跟随我?”
杨修先是看了徐臻一眼,又转头看向曹昂,而曹昂的眼神很是澹然自信,不动声色。
坦白而言便是,与人相交以诚,不必藏头露尾,心思假话可说与他人听,这位君侯应当喜欢听实话。
“修,二十有七,年岁不稚,掌事不明,未曾为大汉子民做过任何事,二十举孝廉而起,征辟已等数年,若再无苦劳,愧对簪缨之誉。”
“好,为家族名声,肯坦诚相言,难得。”
徐臻微微点头,这样的杨德祖,和记载上那位恃才傲物的鸡肋大不一样,让徐臻的初印象有所改观,他身上唯一的不好,便是出身在了簪缨世族的杨氏,而丞相要斗的便是杨氏。
“在下,投君侯门下,因知晓君侯为人秉直律己,才能冠绝同侪,愿学也。”
“学者不问年岁,以达为先,若每有所得,心思窃喜,若可寻其道而壮先名,不辱没杨氏先烈之功,在下定当忘死相随,随君侯为百姓请命!立千秋之业!”
他很诚实,求的就是千古留名,与家族先贤能够并称,日后给子孙一个提及声名的机会。
徐臻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期许和热血。
“不过杨修说得确实对……”徐臻心中暗道,“簪缨之家的长子,二十七了居然还只是丞相府属官,说出去有点丢人了。”
这年头,真有才学之人哪怕是寒门都能混个州郡的别驾,而士族之中年轻才俊,譬如隔壁那位陈元龙,早就已经担过典农中郎将了,在百姓心中颇有分量,就算是不能闻达天下,走到属官州郡也得百姓爱戴。
在丞相府谁能记住杨德祖,只知道他是太尉杨彪的儿子,说不定还要被亲和曹、徐的人敬而远之。
“好。”
徐臻一个“好”字落下,在右侧的陈登忽而也起身来,当即走到徐臻面前拱手,面色略微有些忌惮和意外的看了一眼杨修,道:“君侯,在下听明白了……”
“此政,在下领了,陈氏必将安定民心,哪怕举全族之力,也要让徐州仓中粟实,绝不辜负君侯与公子一番期盼!”
他言辞铿锵的说了这番话,算是把徐臻的建议受了,让他的父亲为徐州刺史,不和许都开口,自己家用所有才干与人脉,去疏导当地的百姓,来解决这等事。
这样一来,一旦可成,徐州就真正堪称曹氏的大粮仓!
战时调了五十万石粮食还有无数钱财资军,到年末居然还能如数上缴税收国库,到明年还能让百姓安心耕地,不受穷苦。
要做到这一点,全境的士族非要大出血不可,可若是不成,丢掉的声名便是陈氏的,曹操只需要回来罢免了陈圭,就可以再定人心,振奋百姓。
甚至还会有不少人夸赞曹操赏罚分明。
陈登知道这一点,但杨修的话让他不敢不接受这挑重任在肩上,但扛起来那就是一片坦途,好处坏处分明摆在桉牍上,任由他可选。
徐臻一点也没有逼他,可又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哈哈哈!”微微一愣的徐臻当即起身走了出来,到陈登身前将他扶起,不断拍打着他的肩膀,连忙摆手道:“元龙,这话真不是说给你听的。”
“子脩和杨主簿并不是我叫来演戏给你看,他的话是出自肺腑。”
杨修心里咯噔了一下,杨主簿?
堂上诸人,唯有我如此客气,唉……还未能真正得到君侯熟稔,恐还要一些时日方才能再熟悉些。
“哦,元龙自然知道,”陈登顿时苦笑,“只是杨主簿的话,让在下汗颜……也想苦心劳形只为公也,家族声名、先贤之志不可忘。”
“不错,”徐臻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叹道:“令我也想起一句话,位卑未敢忘忧国。”
“簪缨士族如此,寒门志士也如此,不敢忘忧国也,当仁不让嘛,如此徐州就交托给元龙父子了。”
陈登还在沉吟那句话,豪迈重情,心思诚恳,好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
“元龙受教了,多谢君侯……”
几人相视一笑,而现在不过只是过了一炷香而已。
气氛已经无比融洽,徐臻看了一眼那柱香燃尽,当即道:“好,既如此事皆已毕,我还要去军营练兵,子脩与两位去饮酒吧。”
曹昂愣了愣,喃喃道:“你这样,我们哪里好意思喝。”
“在下先行回去,明日辰时来见君侯。”杨修也不奉承,干脆利落的回去。
陈登倒是还想和徐臻再多说几句,但自知现在不好再说,于是也潇洒的拱了拱手,道:“在下连夜启程返回徐州,等业有所成,再来请君侯饮庆功酒。”
“嗯,那我等着。”
徐臻语重心长的握了握陈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