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把紫沙壶,是段泥做的。
所谓段泥,也叫团泥。原料呢,是绿泥和紫泥的共生矿土。
所以,这种段泥做出的壶,既不是紫泥的紫色,也不是朱泥的红色,而是一种发暗的米黄色。和绿泥烧出的那种娇/嫩的纯黄色还不太一样,色泽上带有一种沉稳之美。
“大生柿子壶?真品?”卢灿坐在茶几旁的真皮沙发上,指指这套茶具,问道。
这种问法,在其它店面是要被嗤笑的。可思源斋给卢灿的感觉很好,一楼他所看过的物品,鉴定都很准确,因此才有这么直接的问题。
销售员微微欠身,“这套大生壶柿子壶,是范大生先生制作于民/国二十一年五月,是老先生技艺成熟的巅峰之作,远非“南洋劝业会”奏奖作品所能比拟的。”
大柿子壶荣获1910年清政府举办的第一届“南洋劝业会”最高奖——奏奖(意为要向朝廷“奏报”的奖),因此而扬名。
此后数十年,范大生一共制作了六把,具体哪一把什么时间制作的,除了获奖的那把留有时间款外,其它的还真弄不明白。
思源斋这么牛?鉴定的这么清晰?连制作时间都一清二楚?
见卢灿的目光中的怀疑之色,那售货员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这把壶,是我们的老东主年轻时,特意去吴门拜见大生先生求来的。”
难怪连制作时间都这么清楚,原来是楚中原登门求购的。
信息如此准确,卢灿正准备开口问价,被这销售员一句话堵回来,憋得他郁闷至极。
“这把壶是老东主的心爱之物,所以……属于我们的镇店之宝。”
言下之意,你看看就行,不要提出求购要求,这壶,不卖!难怪这茶壶旁边没有看到写着介绍文字的折卡牌,合着是非卖品。
卢灿搓搓手,好东西买不着,这种感觉太揪心。
“怎么?卢少东也看上这把壶?”卢灿正遗憾着呢,楚臣从小隔间出来,见到他盯着大生柿子壶看,笑着问道。
“是啊,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啊!”卢灿站起身来,开了句玩笑。
“哈哈,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卢少这句话,道尽收藏的心道历程。”楚臣被他的这句话逗乐了。这句话采自《诗经》“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被卢灿挖空中间两句,用来形容收藏不得,很贴切。
他坐在茶几的另一边,手搭在玻璃罩上,依旧止不住笑意,“卢少看来是真的喜欢这把壶,不过,这把大生柿子壶我不坑你。”
“如果不嫌弃,我稍后安排人去库房,那里应该还有几把范家壶,其中还有一把范鼎甫的壶。虽然比不上这把,但把玩收藏,还是不错的。”
范鼎甫的壶?那也不错啊。
范鼎甫是谁?那可是范大生的哥哥,一手制壶之术也非常了得,是范家壶的顶门杠子。
《茶林史话》中可是记载着,范大生幼年随母学制壶四年,后随同哥哥范鼎甫学壶六年,终大成。
“多谢多谢!”卢灿连忙拱手致谢。
嗯?不对!卢灿很快想起刚才楚臣的话,他说“这把壶我不坑你”什么意思?
这把大生壶难道是赝品?卢灿抬头看了眼楚臣,他表情如常。
难道我看错了?这把壶真的是赝品?卢灿的目光再度落在这套大生壶茶具上。
虽然隔着一层玻璃罩,但如此近距离,卢灿自信不会有问题的,这就是一把大生壶啊。
“楚东主刚才说……”卢灿指了指这把壶,忍不住问道,“不坑我?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听说这把壶是楚老心爱之物,属于镇店之宝级别的。难道不是?”
楚臣顺手揭开玻璃罩,笑道,“这把壶确实是我父亲生前心爱之物,说它是镇店之宝也没错,但我父亲并没有留下遗嘱说不可以卖。”
“不卖,是我当初的决定。”
这话有点意思了,原来这把壶是出手的,但不知为何,楚臣不打算卖。
“难道这里有故事?”卢灿越发的疑惑。
“有!”楚臣的回答很干脆。
他见卢灿焦灼的神色,笑道,“这个故事我说给很多人听,再说一遍没什么。”
他揭开柿子壶的壶盖,平放在桌子上,双手捧起壶身,“我楚家最早并非经营古董铺子,而是闽商,专门做南方及海外的买卖。很荣幸,范家壶的东南亚生意,是我先祖及父亲一力承销,甚至,范家壶几次拿到国际大奖,都有我楚家背后出力。故此,我楚家与范家人很熟悉,我父亲虽然比范大生小十六岁,但两人私交很好。”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他说库房中还有几把范家壶。
要知道,当时吴门范家庄,全庄人都在制壶,必然需要有代理商。闽商在清末民初很活跃,楚家成为他们的海外代理,不奇怪。
“民/国二十一年,我父亲再度北上范家庄进货。”楚臣继续说道。
“他一进范家庄,就得气氛很压抑。很奇怪,于是找到和他年龄相近的范锦甫先生(制壶大师),酒后,范锦甫先生透露了一个大消息。”
“就在前几天,有一位来自京城的人士,上范家庄斗壶!”
草!卢灿有点晕。所谓斗壶,就是比试制壶之技。这谁这么牛/叉?上范家庄斗壶?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要知道,清末民初这段时间,制壶名家大多数集中在宜兴、赣省景德镇等南方地区,北派制壶大师,很少有南下挑衅的。去贼窝中挑事,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不过,听楚臣的语气,似乎范家庄的人,没占到便宜!这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