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宛如一尊磐石,站在她面前,坚定不移。
“给她吧。”枕溪说:“也没规定不能给家里人打电话。”
枕晗拿着前台的手机,背过众人,找了个角落,开哭。
枕溪轻轻地,揉着膝盖看着她。
“枕溪,没事吧。”
李静隐问她的情况。
枕溪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云岫。
“嗯……没事。”
枕晗呜呜咽咽地拿着手机过来,跟枕溪说:
“爸要跟你说话。”
“哎哟,我怎么眼睛发黑,心跳也不正常。不行不行,我刚才吓怕了,我得去医院看看。”
枕溪又抱住了腿,嘴里哼唧着,眼睛一闭,往椅背上靠去。
“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枕溪捂着耳朵,以琼瑶剧式的夸张晃动着脑袋,只差再多两滴眼泪来表现自己此刻的痛苦。
枕晗气得直跺脚,把手机伸到枕溪耳旁,被她避开了。
枕全要跟她说什么话,用脚想也能知道,压根没有听得必要。
附近派出所的同志来了,简单了解情况后,拷着林征拖走了。
多稀奇啊,她这辈子活了还没几年,光林征被铐走,就见了两次。
枕溪无比恳求着自己的寿命能多长几年,好叫她再看上一些光怪陆离的鬼事。
“枕溪,到我办公室来。”
李总发话,要枕溪去办公室聆听圣训。
奇怪了么这不是。
歇斯底里发着疯的枕晗不叫,一脸热切殷勤围着云总裁打转的段爱婷不叫,叫她一个见义勇为的良好市民做什么。
走到办公室的这几步里,枕溪有了种读书时被班主任召唤的忐忑。
打心里,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去了办公室,却只有云岫一个人。
端正地坐在李河的位置上,和那把复古风的真皮老板椅,适配度,百分之百。
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枕溪,你是1700万票选出来的国民center……”
又来了!
怎么有事没事,都喜欢拿她国民center的身份说事。
“就算你没有明星的身份,首先,你也是个女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的上司,队友,工作同事,你怎么敢动手打人。”
“我是危机状况下的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把人打成那样。如果林征起诉你,这个官司是可以打得。”
“那就起诉好了。为公为己,在明在暗,我都有正当的理由。”
“正当的理由……”
“我不是天神下凡,不是圣母转世。你可以像个神父,带着悲悯宽恕的微笑去亲吻他们的左手。你现在是高高在上,不屑于跟他们计较。我不行,但凡我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就得把他们死死踩在脚下。”
“惩罚折磨的方式千千万,你偏偏选择最蠢笨的一种。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
“那就传出去好了,我就是要让林慧知道,他儿子如今只不过是一条在我脚前摇尾乞怜的狗。”
枕溪冷冷地看他。
“你没资格对我指责。你和林征能有多大恩怨。”
“你又和林征有多大恩怨。”
枕溪看着他,突然笑起来,说:“也对,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很独立很体面。后来经历的那些事算什么呀。”
“你要是想,林征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哪能啊?我巴不得他天天在我面前转悠,好叫我,见他一顿,打他一顿!”
……
枕溪跟李河要了个手机。
李河问她:“你要打给谁?”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家人没朋友,连个可以打电话的人都没有?我打给自杀心理咨询处行不行?”
枕溪抢过手机就走。
“你又怎么着她了?”
“不是第一次了。可能是我表达方式的问题,她觉得我拿怪异的目光看她。”
“枕溪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好说话的时候,非常好说话。固执的时候,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李河说:“这种时候你要跟她反着来干嘛?她心里委屈,你就顺着一点。”
“她要现在安安静静在学校读书……进了这行……”
“我总得为她好。”
枕溪打通电话,那头刚接起,声音一出,枕溪就哭了出来。
“林征今天来我们公司了……说是来借钱,我羞辱了他一顿……后来他毒瘾犯,我就踹了他几脚还扇了他一巴掌……我也觉得我做得好……林岫当时在场,过后他跟我说,说我做得不对……就是!他凭什么这么说,有他事没他事?”
“……没有,我就是想起当年,心里苦……是,我现在过得好,但我还是难受……我当年怎么过来的,他们都不知道……是,都过去了,但还是会梦到。我现在活得好,但是想到那会儿,还是觉得生不如死……那会儿我拿柳条抽自己,你骂我我也委屈,我那时候没办法,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我要活下来,想不到其他办法……”
“……林征现在想死容易得很,可他凭什么死?他得活着才行,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谁还没想过死,我活得也不容易……我打他他能有什么感觉,他那会儿神智不清,可能都没感觉疼。但是我打他,就想起他打我的日子……”
“他不疼,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