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苏家四人统一服装,全都是量身定做的藏蓝色裋褐,身前是挂脖绑腰的围裙,围裙腰间有个口袋,胸口绣着黎记卤煮四个字,因为之前黎周周给四人都剪了,在还是短的,全都扎起来戴上了帽。
正瞧着干净,做吃食的不易掉进去。
名字也起了大名,哥儿中间添了个佳字,小河是苏佳渝,草儿是苏佳英。俩男孩狗蛋栓,狗蛋起了苏石磊,栓苏石毅。
当初黎周周起名字时,翻了的周周小课本找,还有相公之前给福宝起名字时拟的字本,在里找,佳字是意,小河是水,黎周周在沾了水的字里找。
渝字,矢志不渝。草儿一样,英字,英气勃勃。
都是想两个哥儿能坚持有毅力,就像是田里的野草一般,风吹不倒了,就能再继续生长,要靠自己把日过了。
男孩也差不多这个想法。
像石一般建议牢固。
如今四个穿戴一新,人被柳树教了一个月有余,一改刚到时的畏畏缩缩拘束小家气,起码在站在铺里似模似样的像那么一回事。
年纪最大的是苏石毅,开了年说是十六岁,之前府县到京里来的一路上也是苏石毅装钱拿钱照顾个小的,按照柳树后来说法“能不能顶的住在瞧不出来,不过在四个里长得是像能顶住的,拿搁外铺招呼人。”
黎周周也是这想法,总不能让俩小的上。
苏佳渝苏佳英年纪小,在后忙活灶上。重物搬运送货,前后跑这是苏石磊来。当然一早上做的时候都是四人一起做,包装装盒了,是俩哥儿干。
黎周周还找了个婆,每日过来做做饭给四个人洗个衣裳收拾收拾。平日里白天会过来看着,小树也过来照应一些。
就这么顶着用,后人手不够了再添。
每天天不亮就有送活鸭的绕到后门口,开业一天,黎周周思来想去的定了十只鸭,柳树见了给周周哥竖大拇指。
“周周哥,你在胆大了。”柳树佩服。
黎周周说“我算了下咱们这儿,这片住的就有快二十户人家,离正街又近,旁边还有别的吃食铺,人来人往的其实还算热闹。卖不完,到时候收工了,你我拿回去吃也行。”
早上卤十五只,下午卤十五只。
半只鸭半两银——黎周周本想着一只鸭半两的卖,是算了租铺的费用,鸭、大料、炭火、人手这些,还有包装盒,要是按照半两卖也行,不过这地段,最初的路线——
后来黎周周见,一位穿着锦绣缎的年轻姑娘,光是买胭脂就花了有二两银,最初以为那姑娘是那户人家的小姐,可后来一想不对,未出阁的小姐轻易是不会上街买东西,即是那也要清了铺,可那铺人来人往。
再者年轻小姐出行,身边一般都有婆丫鬟一大堆人跟着。
听店里伙计说,那姑娘是戴府大小姐身边伺候的,还是个二等丫鬟,一个月月银就有一两半,每个月出来采买胭脂,给其同屋买的。
一个府里的二等丫鬟出手就是一二两的胭脂,黎周周一看,当即就定了家卤鸭礼盒装,半两银半只鸭,一两银一只鸭的价格。
铺一开张。
四间铺打通,两间是做货架、收银、包装,这些买卖营生的,旁边两间铺地方,放着圆桌椅干货瓜茶水,这是休息区可以等候的。
黎周周和柳树就坐在休息区一角。
店里没人,静悄悄的,苏石毅给严夫人还有表哥添茶,黎周周瞧苏石毅倒水的手都在抖,说“如今店里一个人都没来,我和严夫人都是自己人,你怕什么?”
正说着,门口马车停了,有人下来了。
柳树说“来人了,快去招呼忙去。”
可苏石毅一看来人,穿的打扮腿肚就软,柳树恨不得自己撸起袖干了,黎周周按着小树胳膊,也是皱眉,看着苏石毅和来客说,结结巴巴的都说不清。
看样还得找个管事。
就这么结巴一通,买卖还是做成了,对方买了四盒整鸭,这就进账四两了。苏石毅拿着钱手都抖,这、这就四两银了?
“表、表哥,四两银。”
柳树给了苏石毅一个闭嘴的眼神,苏石毅正拿着银蒙圈兴,见了严夫人瞪立即乖巧退一旁去,原来那位买鸭的客人放了鸭,又进来了,径直表哥看去。
“是顾夫人吗?老奴是林家的。”来人给黎周周作揖行了礼。
黎周周一听姓林,就知道怎么回事,人家林家得了消息来给家捧场,笑着起身说“客气了,这是我娘家的铺,我来看一看。”
林家老奴行完礼打了招呼,又说了几句吉祥,并不惹人厌烦,就规矩告辞了。
柳树是给苏石毅教过的,可在人家食客都上了车,苏石毅才巴巴出去送人,量小的说了句欢迎您再来,看的柳树直皱眉,要不是开业一天还在店里,得骂人了不成。
“还是半大的孩,又是在这种地界上,一天再等等。”黎周周心里也叹气,面上不显,得赶紧找个掌柜的坐阵。
总不能和小树天天扎在铺里坐着忙活吧?
林家买了四只鸭,没一会梁家来人也买,一大早上尽是熟客了。到了中午吃饭,门口挂着牌暂停营业,下午未时营业。
到了后,苏石毅脸涨红眼眶也红的急的就要哭,可忍了回去,是男孩,又是苏家四人里年纪最大的,要是都顶不住事了,后的咋办?可害怕,没干活,被撵回去了怎么办?
柳树是黑着脸,“我怎么教你的?你一早上都忘了?一次就不说了,后两次也该熟门熟路了,怎么回事。”
黎周周没开口,小树训四人的时候是不说的。等小树训完了,黎周周才说“你和石磊换着来守铺站前,顶着两天,规矩一些,等我找到了人——”
还没说完,四个人尤其是苏石毅站不住了,噗通一下要跪,被黎周周手快给扶了起来,低看苏石毅满眼的泪水,说“我还没说完,你们个也听了,在你们年纪小,这些买卖营生对你们来说是生的不熟悉,我给你们学习机会,要是学还学不会,那我这儿不收没用的人,给了你们银钱路费,年底差商队送你们回去,我管不了了。”
“过去你们过的日是什么样的,自己心里知道清楚,想不想换个新的日过活,那得靠你们自己。”黎周周拍了拍苏石毅的肩膀,“你们是我阿爹的亲人,可我阿爹去世,两家不动多少年了,我不会白给你们吃喝养着你们,没有这个道的,懂不懂?”
四人含着泪,眼底害怕又成了坚毅。
“了吃饭吧。”黎周周给煮饭婆说。
柳树和周周哥是一处吃饭,都吃的一样的东西,等关起了门,眼底是崇拜亮晶晶的说“周周哥你刚也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想起来了,就是我男人说的威压!可厉害了!”
“你账学的怎么样了?”
“我一直学着,可机灵了,放心吧,不然你考考我?”
黎周周信柳树,说“我得请个掌事的过来,这掌事忙前,你在后每天的帐,这进货出货都是有数的,你来管钱还有开工钱。”
“成。”柳树爽快。
周周哥让管钱是信得过。
黎周周这儿为了掌柜的疼,可还没疼够一天,二天梁府送来了人,是借们用一用的。
当天下午回府。
“我梁师兄家里的铺管事,借过来带带那四个小的。”顾兆夜里给老婆捏捏肩,说“那四个还是半大的小,干干力气活没问题,可为人处世做买卖打交道,我想来还是不妥,就跟梁师兄说了,问问能不能帮我找个做买卖老道的人。”
要是别人顾兆肯定不开这个口,能开口的那就是‘自己人’,在京里就郑辉家、严谨信家,还有梁致梁师兄这位。前两位都和差不多,郑辉是家里给钱接济,不然以郑辉那月奉,供着一府过日也紧俏。
严家就更不提了,本身在京中没底没根儿,二哥又不是经商的人,一门心思钻研学问和报效国家,家里的日过得真是紧巴清贫,全靠柳树了。
数来数去是梁师兄。
“梁师兄家中还有做买卖?相公你怎么知道的?”黎周周奇,这个不问的。
顾兆说“梁师兄七品的官,月奉就和我之前一样,家宅是个进的,院里还养了兰花海棠芍药这些名贵的,请了厨仆人,以前每天去上班,就没见过官服褶皱,都是熨帖的,吃东西也是全看口味,不在意银钱。”
这样的生活习惯那就是小养尊处优养出来的。
顾兆一问,梁致也没藏着掖着,顾兆听完,家伙这位师兄嘴上说就间铺不值什么钱,胭脂水粉的铺,地位置还都是正街上的。
“……匀你一个管事的,借着你使使。”梁致说完了,又说“我在城外还有一个庄,虽然小了些,有一处活水是热的,我修了温泉池,等冬日了,可以去泡泡。”
梁师兄清贵有钱!
黎周周听完心里那块石就掉了,不过说回来,“咱们得了梁师兄的帮忙,是不是该上门动拜访一下?”说的是后家眷互相来往。
“梁师兄的夫人在滁州。”顾兆嘴里说的客气些,因为都是猜的,跟着周周说没事,在外就不能乱讲了,说“师兄和老师心里似乎是有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梁府下人嘴又严实,我一次去师兄府里顺嘴问了下,要是做客自然要见了师嫂的,师兄脸色如常,十分客气说人在滁州。”
黎周周“会不会和郑大哥当时情况差不多?”
“不像。”顾兆摇,“师兄提起来这位梁夫人,像是说外人,以师兄的品性,不会做糊涂事的。”
郑辉当日是年轻叛逆期,可梁致不像是叛逆期,这人冷清,心里看事透彻,跟着老师有几分像,都是不慕名利的洁人士。
哪怕不爱了,娶进了门,梁师兄也该与夫人相敬如宾的状态,怎么会分居两地十年之久?顾兆更觉得,滁州那位梁夫人不知道是真的存在,还是假的。
这些就不能说了,顾兆知道梁师兄人品行可靠就成了。
当日和二哥‘大祸临’,整个检讨部门赵大人、田大人都客客气气的疏离,唯独梁师兄替着急,叫去府里帮琢磨路,还跟说别怕,实在不行了去求伯父。
顾兆才知道梁师兄的‘官系网’。
梁伯父没在京中当官,在浙,做的是都转运盐使司,别看是品的官,可这官肥啊,大历百姓吃盐买盐那都是官方价,朝廷握在手里的,能做盐官一把手,说明很得圣上信任的。
小小的翰林院,藏龙卧虎。
后来顾兆没事了,跟师兄道谢,梁致不在意摆摆手,“我可没出什么忙,再说我即是写了信求伯父,怕是回信的只有一纸责骂,我啊是滁州梁家最没出息的一脉了,不说这个了,师兄替老师来问问你的学问。”
可那个关,梁师兄那句,顾兆是承情的。
梁师兄家的管事也姓梁,是滁州梁家带来的家仆,中年男人,打扮干净利落,穿着一身做旧的窄袖口袍,跟着伙计区别开来,几分体面又能干活。
袖窄。
会识字、打算盘、记账,一双眼尖亮,毕竟之前是卖水粉胭脂的,伺候那些清铺的贵妇都不在下,如今管个卤鸭铺也是轻轻松松。
最主要梁管事是个不藏本事,给苏家四人费心费力教的。
也不往后做卤鸭的灶屋去。
这些柳树看了几日,回来跟周周哥说的,不住地比大拇指夸赞梁管事,“……我跟着学,都学了多。”之前处事就太过浮躁了,看看梁管事就知道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