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和尚麻利的将地上的落叶扫成一堆，正好堆在之前幻觉孟时站的照壁前。</p>
“人生苦短，幸福得过几年不是挺好的，生命重质量不重长度，释迦牟尼不是最后也死了嘛。”</p>
和尚把扫把压在落叶堆上，伸手往旁边一抓，摸了个空，回身对管斌笑笑，“人一上年纪，忘性就大，簸箕忘了带出来，施主回吧。”</p>
管斌急忙上前，挡在中年和尚身前，说：“大师，教我。”</p>
中年和尚问，“教你什么？”</p>
管斌急切的说：“教我转运，我这段时间夜夜念诵佛经，思考经意，现在幻象丛生，大师教我转运。”</p>
说了半天，他就听进去“有些人不学佛还好，只要一学佛就会感觉诸事不顺。”</p>
中年和尚张张嘴，舌头在嘴里难受的不知道放哪里，伸手重重的往下搓了搓两边的嘴角，又用力摸摸后脖颈，挤出一句话：“佛渡有缘人。”</p>
“不瞒您说，我最近经常看到一只问我各种问题的松鼠，一个说告诉我，你要用心的和尚。”</p>
管斌看向那堆落叶和上面的扫把，手指过去，说：“刚刚那个和尚就站在那里。这还不算有缘吗？！”</p>
中年和尚后退两步，摆手说：“佛教讲的是出世，从佛教典籍里找升官发财、婚姻美满、学业有成都是缘木求鱼，如果从原始佛教入手寻找转运的方法，大的方向上是没有可操作性的。”</p>
“那小的方向呢？！”管斌很激动。</p>
中年和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V信的转账记录，说：“元分尽了。”</p>
管斌顿时愣住。</p>
他像刚刚见到中年和尚的时候一样，看看手机，看看他的脸，再看看手机。</p>
那个身穿袈裟的金蝉子打扮的孟时，又隐隐约约在中年和尚身后闪烁。</p>
管斌打了个寒战。</p>
和尚说，“施主没有悟性，和尚的方向走不通，要走和尚出家前的方法。”</p>
管斌说，“出家前？”</p>
中年和尚说，“和尚出家前是做心理咨询，十五年前出的家，出家前一个小时咨询费二百五。”</p>
“现在的和尚教不了你，十五年前的心理咨询师能教你。”</p>
和尚打开收款码，递到管斌面前：“您好，前心理咨询师裴友，有咨询意向请付款。”</p>
管斌强忍着之前重复的流程，拿出手机扫码，按数字，眉头紧锁，这数字认真的么。</p>
和尚说，“不涨价。”</p>
管斌输了二百五进去。</p>
中年和尚确认转账成功，说：“你这是精神内耗，太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导致自信心缺乏，不能接纳自身的缺点，继而产生自我怀疑。”</p>
“事情一开始，你便过度担忧结果的好坏，对所做之事力求完美，但又会因想法过于理想化而无法实现，进而出现苦恼、郁闷的情绪。”</p>
管斌说：“您说的没错，我隐约清楚，问题是该怎么解决。”</p>
“建议日常中尽量避免讨好、完美主义、幻想等行为。”</p>
“做不到，控制不了自己。”</p>
“这是建议，不是药。”</p>
“药是什么？”</p>
“你清楚的。”</p>
“我清楚什么？”</p>
“你不清楚？”</p>
“不清楚。”</p>
“不，你清楚谁能教你。”</p>
“他不教我。”</p>
“不教你？”</p>
“是，不教我。”</p>
“会不会已经教过你。”</p>
“不会……嗯，可能教过，但没学会。”</p>
“会教会你的。”</p>
“真的？”</p>
“真的。”</p>
“什么时候？”</p>
“在他想到怎么才能教会你的时候。”</p>
管斌嘴角抽搐了一下，说：“能退钱吗。”</p>
和尚指着手机壁纸，说：“钱不退，不过可以把我女儿V信推给你。”</p>
管斌仔细看了看，思索一下，说，“有点眼熟，是演员吗？”</p>
和尚说，“以前不是，去种蓝山旅游一趟后算是了，你们真行，当群演还要给你们钱。”</p>
管斌僵硬的笑笑，“那是旅游团的项目，我保证都是自愿，没有一个是被骗，被强迫。”</p>
和旅游团合作，把服装道具租给游客，再付费体验拍戏项目，最后连个盒饭都不给。</p>
孟时这狗东西，在种蓝山算是“坏事做尽”。</p>
但旅游社趋之若鹜，争得头破血流，寺庙香火鼎盛，游客玩的开开心心，而剧组不仅省了调派群演的钱，还小赚了些钱。</p>
这到哪说理去……</p>
管斌在和尚的注视下，添加了他女儿的V信，说：“冒昧问一句，您今年贵庚？”</p>
和尚说：“正好六十岁。”</p>
和尚看起来不像步入老年的六十岁，像正当壮年的四五十岁。</p>
管斌突然没有那么急切的想要通过他改变自己的状态了，说：“所以，您是带着霸气、勇气、毅力，狠心来修佛悟道的么？”</p>
中年……老和尚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女孩壁纸，说：“裴友寒门出身，老家在南方的小村庄。</p>
十五年前暑假会乡，大嫂带回来一筐田螺，说孙子昊昊爱吃，让裴友炒一炒。</p>
裴友做的一手好菜，昊昊吃的开心。</p>
裴友说，昊昊爱吃自己去摸，摸回来阿公你给炒。</p>
没几天昊昊溺死。”</p>
昊昊溺死后发生了什么，裴友为什么选择出家，出家后给他带来了什么改变。</p>
和尚没说，管斌也没问。</p>
两人沉默许久，直到寺庙外传来引擎声。</p>
和尚说：“苦难永远只是苦难本身，不值得被崇高化，也无法治愈任何东西。”</p>
管斌看着从和尚肩头跳过来，声音很好听的松鼠，说：“我感觉自己病的更重了。”</p>
和尚笑笑说：“僧教你不悟，俗治你不好，能救你的人不多。”</p>
管斌说：“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是你菜。”</p>
和尚挥袖子，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p>
管斌看着和尚离去的背影，没搞懂他究竟是修行的好，还是差，是个好和尚，还是不好的和尚。</p>
走出禅院大门，看到本来应该跟着季红婷一起取景的古丽，不知道为什么正坐在副驾驶。</p>
古丽捧着平板，没带耳机，外放的音乐传到管斌耳朵里。</p>
管斌拉开门，坐到后排，说：“春花也喜欢易筱往的歌？这是哪首，没听过这种风格。”</p>
因为孟时很喜欢易筱往的歌，管斌和他待久了，耳濡目染，连她是什么风格都熟悉了。</p>
古丽把平板举起来，管斌一眼就看到老五几人在女孩后面演奏。</p>
管斌已经全然忘记他喊周鹏过来是想要躺一会，整个人往前探，指着女孩问：“这是易筱往？”</p>
古丽点点头。</p>
管斌掏出手机，拨通孟时的电话，说：“问你个问题。”</p>
孟时说：“问。”</p>
管斌说：“如果你在看到一个贴着二维码的功德箱，你会扫码付钱吗？”</p>
孟时说：“你不会捐了吧。”</p>
管斌感觉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说：“我问你，你回答就好了！”</p>
孟时说：“我又不是傻哔，让我给功德箱扫码，那感觉应该比吃屎难受。”</p>
管斌狠狠挂断电话，说，特么的。</p>
－－－－－－题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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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p>
我最近过的比较闭塞，昨天才看到。</p>
看了几遍，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想琢磨一下，二舅如何治愈了他的精神内耗。</p>
看了之后，我个人很不喜欢他用搞笑娱乐的手法，小资产阶级的你侬我侬，遮蔽留守儿童与老人的具体生存境况。</p>
用岁月静好式的话语，掩盖工人夫妻死亡的实在性创伤，二舅身体残疾和残疾证办不下来的苦难现实。</p>
苦难只是苦难本身，如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老舍先生笔下的祥子，苦难并不值得被歌颂。</p>
可对于一些人来说，他们能把苦难（包括他人的苦难）当做某种了不得的好事，兴高采烈的接受下来（包括他人的苦难），然后再将这苦难娱乐化，崇高化。</p>
在这个视频里，留守儿童和老人没有话语，死去的工人也没有话语，主角二舅也从始至终一句自己的声音都没有。</p>
他们就像雪景球里面的景观，被岁月静好，需要被治愈的小布尔乔亚，如同玩物一样摇晃，变化成“美丽的雪景”。</p>
让凝视景观的人，生发出些许快感。</p>
66的残疾舅舅，养着88因为病痛想要上吊的姥姥，这一点也不酷，也不治愈。</p>
这口鸡汤我不喝，爱喝的只管喝去，别骂我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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