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章微微垂首,恭敬地说道:「依照陛下的旨意,两府近日来多次商议,已经有了一个大略的章程,不过有两人的封赏还未定下,臣与洛执政等人的意见无法统一。」
开平帝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地说道:「讲。」
王平章道:「南境战事,首功在于中山侯裴越,其次是保定伯蔡迁和普定侯陈桓,前者守住江陵,后者拿下汉阳。余者如巩城侯郭兴、雄武侯蓝宇和定州水师提督李元同等人皆有功劳。对于这些有功之臣,或封赏爵位、或增加食邑、或擢升军职,国朝皆有定例,只是——」
他稍稍停顿,见开平帝没有开口的想法,便继续说道:「老臣以为蔡迁的功劳仅次于裴越,他如今是三等保定伯,理应加封为三等保定侯,但是洛执政和谷军机认为恩赏过重,提为一等保定伯更加合适。」
开平帝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平章苍老沉肃的面庞。
自从他决意削弱这位军中第一人以来,王平章表现得十分恭顺,除了他一手打造出框架的京军西营,在其他地方步步退让,连家中那些领兵子弟的军职都可以舍弃。在无比强大的皇权面前,他这样的选择堪称明智,毕竟当初根基深厚的裴贞都无法强顶,只能选择假死脱身。
今日这番话更是直白地表露忠心,因为他知道蔡迁是皇帝的人,借助这次江陵大捷的东风,让蔡迁跨过至关重要的侯爵门槛,将来便有了执掌一座大营的资格。就像以前的萧瑾一样,只有成为国侯才能镇守一方,这在大梁军中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倘若蔡迁顺利封侯,意味皇帝的夹袋中又添一员顶尖武勋。
开平帝深深地望了王平章一眼,颔首道:「军机有心了。」
王平章欠身道:「这是老臣应尽的本分。」
开平帝道:「蔡迁还年轻,封侯暂时不急,就依洛庭和谷梁的建议,加封他为一等保定伯,朕会另外给他一些赏赐。天沧江南岸暂时不设大营,以免南周国内被迫上下一心形成合力。让蔡迁继续替朕守好江陵,再调谷节为汉阳守将,此外南军其他的军职调动,西府尽快拟一个折子呈上来。」
王平章沉稳应下,同时心念电转,谷梁的长子比他的长孙王九玄名气大得多,此前已是巩城侯郭兴麾下第一大将,如今调任汉阳守将倒也合乎规矩,只是他隐约觉得皇帝的安排另有深意。
开平帝目光转向御案右边那本厚厚的奏章,沉默片刻后说道:「至于裴越的封赏,军机有何为难之处?」
王平章轻叹一声,神情复杂地说道:「陛下,若是依照旧例和规矩,裴越这次立下的功劳足以加封为国公。」
想要晋升国公之位,光有皇帝的器重还不够,至少要有实打实开疆拓土的功劳。
王平章之所以能成为大梁如今唯一的实封国公,根源在于当年他在南境反败为胜,接连取得数场大捷,将周军从钦州边境一直撵到天沧江畔,收复思、定、尧三州数千里疆土。
虽说裴越这次取得的胜果没有王平章那么大,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掌握汉阳至江陵一线之后,这片疆域对于大梁的重要意义。以前江陵孤悬南岸,影响的是整个南军的兵力部属和水师的发展进度。如今延绵二百余里的水域落入大梁手中,再加上南岸五城组成的坚实体系,犹如一柄利剑悬在南周君臣头顶。
更何况裴越看穿并挫败方谢晓的谋划,一进一出之间,带来的正面影响难以估量。
开平帝知道对面的老者在揣测自己的心思,不禁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深沉如海地问道:「在军机看来,朕要不要加封裴越为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