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都到扬州, 路上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随着时间推移,完颜璟遇刺的消息逐渐传开,首级在城门上挂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才被匆匆赶来的王府卫兵收敛起来。这么长时间, 足够让半个中都的百姓看得一清二楚了。
轻而易举除掉敌国的最高掌权者,黄药师心里畅快无比,一路上话都多了几句。
他丝毫不管自己汉人的身份会对两国造成怎样的影响,也不管暴怒的金人会不会强逼南朝给他们个交待。他做任何事只凭自己高兴,只要心情能舒畅,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不会在意。
总的来说, 这趟行程比他预想中顺利太多,唯一稍有遗憾的是, 身旁这位似乎对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清冷上仙,对他此项义举连个眼神都欠奉, 凭白让满腔喜悦和骄傲硬生生减去三分。
大抵习武之人, 就算不过分追逐名声, 对面子也还是很在乎的。
快到扬州的时候, 魈提出在城外等黄药师去办事, 就不跟着一起去冯家了。或者两人就此分道而行, 他先一步回桃花岛,对方想什么时候回全看他自己。
黄药师诧异道:“这是为何, 难道冯家有您不想见的人?”
魈:“……没有。”
他不好说哪怕暂时没了业障缠身,他依旧不习惯与人群有过多接触,二来,他的脑子里闪过曲灵风那张哭啼啼的担忧的小脸, 觉得还是尽早回去报个信比较好。
黄药师自然猜不到这么复杂的原因, 只以为性格原因所致, 不喜凡人的嘈杂吵闹。
他解释道:“冯家人口不多,且都是恪守规矩的良善之辈,绝不会没头没脑地冲撞了你。”
魈平静地移开目光:“不是这个原因。”
“说起来,有件事说不定还得劳烦上仙出手。”看着少年冷冷淡淡斜递过来的眼眸,黄药师微微笑着道,“冯家前年出生的小儿,夜里总是惊梦啼哭,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有人便说,或许是不小心沾上了什么东西,须得找个道行高深的过来看看。”
魈皱了皱眉:“凡间没有作乱的邪祟鬼怪,许是他们太多心,重新换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就行了。”
碍于法则,这个世界不会有鬼物或妖怪之流,偶有一些死去之人的执念所遗留的残渣,它们极其微弱,凝聚不出形体,也无法对人类造成任何影响,最多持续两三个月就消散了,当然也没那么容易遇到。
“那可说不准。”黄药师挑了挑眉,“不如你随我去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万一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是正好救了一条性命。”
若是以前,他也不会信这些,但在亲眼见过少年的诸多神通,证实了他仙人的身份后,黄药师心里那点怀疑早就去了个一干二净。仙人都有了,再冒出来几个害人的精怪似乎也说得过去。
魈犹豫片刻,抬头望进青年透着冷色调的含笑双眸中,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冯家的门庭已然衰落,这一点从大门上色泽暗淡发绿的兽面衔环,以及缺了一角的没有被修补的石门槛便可见一斑。
走了没几步路,他们就在会客厅里见到了冯家所有人,一个慈眉善目头发雪白的老太太,一对斯文和气的中年夫妇,还有个十六七岁面容姣好的女孩子。
那就是冯蘅了,黄药师的相亲对象,或许还会是他未来的妻子。魈这么想着,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很快又漠不关心地收回。
黄药师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冯蘅,弱质纤纤,端庄秀雅,眼神中透着聪慧与灵气,在这毫不起眼的小院里,她就像一颗静静散发着光芒的珍珠,温润内敛,却引人夺目。
自朱子的学说大肆盛行以来,女子再难有随意上街高声谈笑的机会,尤其是像冯蘅这样足不出户的闺秀,很难再见到如她一般鲜活灵动的模样了。
光凭着第一映像,黄药师对这个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不用担心她是个无趣木讷的木头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