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走了。</p>

四周一片寂静。</p>

苏雪音靠着墙坐下，慢慢展开手上的信纸。</p>

【阿音，展信安。】</p>

是很漂亮的字迹。</p>

她接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指尖却在纸上留下一抹刺眼的红，生生污了这一笔好字。</p>

——这是她不小心在岳清兮身上蹭到的。</p>

她慌忙收回手，在衣裳上反复擦了几次手，这才接着向下看。</p>

【我是月兮。</p>

月兮山的月兮。】</p>

忽地，纸上的字迹水流一般浮动，飘向空中。</p>

青年含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陡然愣住，听见他对自己说：</p>

“十一年未见，你早已忘了我，我却仍能清楚记起你我初见那日。”</p>

“那时，你只有三岁。”</p>

“你父母双亡，村中人视你为不祥，将你用作祭品祭祀山神。”</p>

“我们便是在月兮山上相遇。”</p>

“——我被父母抛弃在此处，早已忘了自己的名字，故以此山为名。”</p>

“我年长你三岁，彼时也只是一个六岁孩童。”</p>

“你不肯说话，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只好给你取了一个。”</p>

“雪音。”</p>

“你是我在月兮山上的雪音湖畔捡到的。”</p>

说到这里，青年停了停，方才继续开口：</p>

“你来之前，我与一只老狼相依为命，每日游荡山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一只山鬼。”</p>

“你来之后，我终于能够肯定，我是人，和你一样的人。”</p>

“可你不能适应山上的日子，又或许是我太过笨手笨脚照顾不好你，你总是哭。”</p>

“我决定把你送给常常来这儿打猎的猎户，他从前对我说过，他没有孩子，想要收养我，可我已经不想再有亲人。”</p>

“不过，他是个好人。”</p>

“月兮山上有很多野果，你很喜欢吃。”</p>

“送你走那天，我摘了许多让你抱在怀中，你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我在哪儿。”</p>

“到了约定的地方，我趁你分心时，偷偷藏在一棵红枫树上，不想被你发现。”</p>

“你开始哭。”</p>

“你扔了所有果子，四处寻我，大声喊我的名字，哭得越来越厉害。”</p>

“我晃了晃枫树枝。”</p>

“你踮脚看过来。”</p>

“我跳下了树。”</p>

“我不想送你走了。”</p>

青年嗓音中的笑意淡了些：</p>

“我很自私，我想要你做我的亲人……对不起。”</p>

这一次，他停了许久，才继续往下说：</p>

“我开始学着养你，你一点一点长高，山上的果子熟了三次，你也六岁了，已经很久没有哭过。</p>

后来，你淋了一场秋雨，高烧不退。</p>

我连夜去采药，不慎失足跌落悬崖，在崖底昏迷了三日。</p>

等我赶回去，你已消失不见。</p>

老狼告诉我，你被仙人带走了。</p>

我很高兴，你的病能好了。</p>

你走后不久，老狼也死了。</p>

我安葬好它，这座山便只剩下我。</p>

我又开始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一只山鬼。</p>

我决定下山寻你，山下的世界太大，我兜兜转转，误打误撞进了合欢宗，被宗主收为弟子。</p>

两年前，我打听到逍遥宗有一个小师妹，姓苏名雪音，是大长老游历时带回来的孤儿，与你年岁相仿。</p>

我心存侥幸，偷偷去了逍遥宗。</p>

我一眼便认出了你。</p>

那时你十五岁，像一朵冰晶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