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营胡同铁家影壁外人影憧憧，来奔丧参加葬礼的人，脑袋挨着脑袋的挤着朝里看。</p>

然人虽多现场却是落针可闻。</p>

都屏气凝神听里头的动静。</p>

但见堂屋中，尸体裹着白布掉下后再无动静，仿佛刚才的咳嗽动弹都是众人的错觉。</p>

人群之中一年纪稍长的老者，与铁家老爷子自幼交好，探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缩回脑袋。</p>

“好像，安分了！”</p>

这老者想叫铁家人去看看。</p>

一扭头便见铁家两个没出息的儿子，热粘皮似的一左一右黏糊在他后背上，抓着他胳膊不撒手。</p>

顿时一竖眉毛喝道：“干什么呢？撒手！去看看你们爹。”</p>

“一把年纪胆小怕事的。”</p>

面对老者斥责，铁家两个儿子均苦笑：“老叔，我两胆小还不是赖你们。”</p>

铁家老头子年轻时出了名的大胆，在菜市口跟着师傅学砍头当刽子手。</p>

有心将这油水丰厚的刽子手行当，让两个儿子也继承。</p>

因此两个儿子都是从小被铁老爷子的猪朋狗友们，编着怪诞故事吓唬长大。</p>

三五岁便带到坟场练胆，最后过犹不及反倒是吓破了胆。</p>

铁家的大儿子旧事重提，想到年轻时候干下那些荒唐事，这老者怒瞪了他们两眼。</p>

方才边烧纸边骂人的铁家老婆子，这会回过神。</p>

她哭得狠了双眼如胡桃，花白头发散落两三缕。</p>

突然一咬牙挽袖子，抄起倚靠墙边的门闩：“这个死老头，自己作死了还不消停！”</p>

老婆子念及昨日老头犟拐寻死的行为，早已是气极恨极。</p>

骂骂咧咧道：“老婆子今日倒要会他一会。”</p>

言罢，雄赳赳气昂昂，倒提着门闩便去。</p>

有她这巾帼在前，左邻右舍之人相互看看都跟上。</p>

为了壮胆，抄水瓢的捡板砖的，铁老头的两个儿子脱了布鞋横握手中。</p>

方才乌泱泱跑路的人群，便又这般声势浩大回去。</p>

铁老婆子胸中一口怒气，加之背后从众之人不少，胆魄大壮。</p>

行至近前，见那白布裹着的尸体躺在地上，脚边烧纸钱的火盆也是熄灭了。</p>

只头部位置白布还在翕动，倒像是有人在底下呼吸似的。</p>

铁家老婆子见状，学着戏曲里的豪杰，大喝一声：“受死！”</p>

她举门闩呈举火烧天之豪迈姿态，然后重重一挥。</p>

操持家事一辈子的老婆子，手劲不小，门闩伴着风声砸落。</p>

眼见着要印在脑门上时，地上横躺的尸体突然直挺挺坐起。</p>

门闩啪一下打在了白布裹着的尸体肩头。</p>

“哎哟，我的娘嘞！”</p>

一声接地气的惨叫，尸体噌地从地上跳起来。</p>

双手朝着后背伤处抠抓，脑袋上裹着白布满屋乱窜。</p>

一边窜一边骂。</p>

大抵是骂声太接地气，反倒叫众人都愣住。</p>

铁家大儿子手里捏着只臭鞋，在思量跑与不跑之间，他喃喃道：“这，诈尸也骂挺脏哈。”</p>

就这般众目睽睽之下，那‘诈尸’的猛扯下裹尸的白布。</p>

“哪个瘪犊子玩意打的我？”</p>

铁家老爷子龇牙咧嘴问，一转头便见满屋挂白都是人。</p>

自家老婆子和儿孙都披麻戴孝。</p>

双方大眼瞪小眼，下一瞬，满堂轰然一炸。</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