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层拍岸,紫夜冰冷。
我身着纱裙,静静地躺在乱石堆里。
想忆起什么,但总是空荡荡的,忆不起任何信息。
难道是这河水不够漆黑?
我念决幻了一块云布,遮挡了所有星光。
静谧的夜,很暗很暗。
见一切稳妥,我大吸口气迅速钻入河底。
水轻轻的漫过脸庞,似是一朵雪花温柔地抚摸。
许久之后,身体寒气透骨,我绝望地浮出水面。
看来,儿时有关离洛河的记忆,早已被人彻底清除。
从有记忆以来,大体没遇见几个高等级的仙力。
难倒是师傅宇神,可他究竟想隐藏什么?
想到这些,我带着疑惑偷偷地潜入天泉宫。
刚走到宇坤殿,远处几个天兵巡逻正往这边过来,我当即推开殿门迅速躲了进去。
长呼了口气,缓缓在房间里漫步。
绕过一道圆形的拱门,我来到了一个书架旁。
顺着记忆,我朝左侧行了两步,很快寻到了一本《上古神祇》。
根据书中记载,水晶蛇族起源于宇宙萌荒时代。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生博爱之色,感万物之灵。
每任接班人,拥开光之眉,知世间黑暗却仍心向光明。
我连续翻了几遍,再无没有更多的介绍。
顺着书架,随手打开了几本野史看了看。
里面除了我早些年惹的祸事外,并无其他价值记录。
想来,天界当年整理档案这些仙友,多半对水晶蛇也是一知半解。
罢了,这不怪他们,毕竟星移斗转,元会运世。
离开天泉宫后,我心情沉重地朝下届飞去。
不敢见沐羲,更不敢见若水。
这一刻,世间仿佛只剩下压抑。
我彷徨,我犹豫,我无奈,对于天谴,我始终没有办法应对。
薄雾漫漫,星海越空。
穿过一道瀑布,我缓缓走进当年与羲和潇洒的洞里。
这秘密基地,除了带金涛来过,再无外人知晓。
望着眼前的绝佳风景,心里莫名地窜出一股酸酸冷冷的味道。
此刻,我想找一个位置,一坐一辈子。
忘记这些年的风雨,也忘记心底处那一丝甜蜜。
我想,当年羲和贸然离家出走,也许是出现了与我一样的心境。
不是不爱,而是再爱又能如何?
水轻轻地滴下,清脆的声音如一首解忧的乐曲。
我抬头望了一眼石壁,开始闭眼沉思。
浮沉若梦,静也波伏,动也踟躇。
突然,肚子发出空响,看来是该进食了。
我挽起袖子,缓缓走进深水。
摸索一阵功夫后,提着几条鳝鱼上岸。
熟练处理一番,将这些鳝鱼调味后放置一片大叶子上,然后念决进行焦烤。
没过多久,我见鳝鱼已经烤熟,饥肠辘辘地品尝起来。
许是因为肚里有了温度,这一刻心底不再那般伤感。
简单整理一番,便腾出一块空地安睡。
虽然躲不是万全之策,但我只想放纵一次。
第二日天亮,雪白的云雾弥漫在山水之间。
我想,若水此刻应该已经苏醒,她大概以为我又丢弃了她。
心不自然地灼痛,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但此刻,我不能见她,更不能让沐羲见她。
东方翊在离洛河底,沐羲若去了,他迟早会知道锦书一事。
沉默一阵,我念决朝云梳宫飞去。
还未到殿门外,远远地听见摇光与莜莜吵得火热。
这什么情况?
数万年来,摇光与莜莜一直相处和睦,第一次见到他们这般模样。
我调息停了下来,缓缓向他们靠近。
只见莜莜带着守卫的几十个小丫头伸剑拦住了摇光,表情还十分严肃。
“快让我们进去。”
摇光抬了抬脚,艰难地欲往里奔入。
莜莜摊开翅膀摇了摇头,淡淡地回道:“不让,殿下说了,云梳宫不得让风神踏入一步。”
摇光无奈地望了一眼莜莜,急切说道:“殿下那只是气话,你就不要当真,快让风神进去。”
莜莜将剑轻轻地放在摇光脖子上,说道:“殿下说了,不能进去就是不能进去。”
“你……,殿下等了风神三千年,怎么可能真与风神断绝往来,她是意气用事,你咋跟着胡闹?”
摇光朝身后望了一眼沐羲,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殿下指令,云梳宫不得让风神踏入一步。”
莜莜大呼了口气,再次开口说道。
摇光无奈地摸了摸头,皱眉屏气,退后到沐羲身旁。
“风神,你别介意,我家殿下定是一时脑热,等过段时间,她就自然废了这指令。”
沐羲望了望摇光脸上的颤笑,回道:“好,我就在这里等,直到洛儿亲口原谅。”
话刚说完,他意有所指地朝背后看了看。
原来,沐羲早已发现我的隐身。
看这情形,估计是避不过去了。
我念决缓缓现身,轻咳一声道:“大家先各自散去,我有话对风神说。”
听到此话,众人开始退下。
临近门槛,摇光神采奕奕地朝莜莜猛眨眼睛,似是炫耀胜利的果实。
他们走后,空气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静默一阵,沐羲漫步走到我身旁。
“洛儿,昨日大战,你可有受伤?”
望着他这笃定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我曾有参与交战。
也是,他随身携带着天宇,自然能感受到我身上的气流。
可照他那习性,若昨日发现了交战,为何迟迟不来救援?
我极淡地望了紫袍一眼,沉闷说道:“沐羲,昨日你们去了何处?”
沐羲静望了我许久,仍旧一声不吭。
虽然只是试探,但我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不得已。
看来,他的天谴即将开始了。
若昨日酬勤不曾找过我,此刻我定会找他闹腾一番。
但现在,我没有心情责怪,更多的是心疼。
“洛儿,此次是我错了,你能否看在若水面上宽恕我这回?”
许久之后,沐羲温柔的声音在我耳旁晃荡。
我转身摸泪,心想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忽然,有个念头迎上心间。
酬勤也许还有办法,他是天尊,掌管天道这么多年,应该有过不少关于天谴的研究。
我顿了顿心神,侧身郑重其事地望着他。
“沐羲,往后余生,我们还是一别两宽不再相见。”
突然,身旁传出一阵碎裂声,黑色的豆豉随着瓷片,轻轻地从紫袍身上跌落。
原来他与摇光出去一天,竟是为我准备惊喜。
“洛儿,究竟发生了何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应对。”
沐羲震惊了片刻,仍旧保持淡定。
这一刻我真的读不懂他,没有吵闹,也没有逼迫。
望着他那一脸无辜的神情,我坚若磐石的心再也狠起来。
见我迟迟没有回复,沐羲突然将我搂进怀抱。
“洛儿,我不管昨日发生了什么,但从你答应成亲的那一刻,这一生我都不会放弃。”
不放弃?
可那是天谴,连酬勤都可能无能为力。
数亿年的经历告诉我,天意难测,但这天谴倒算得清楚明白得很。
缓过神后,我轻轻地开口道:“沐羲,我累了,心真的累了。”
沐羲紧张地将我松开,饱含泪珠地说道:“洛儿,你先回殿休息,我等你答复。”
回到房间后,我重重地躺在床上。
想到“一别两宽”四字,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
忽然瞥到妆台旁的小柜子,我未做多想,便示意里面的彼岸花自动闪出。
花朵很艳,也很新鲜。
我接过花束,仔细研究一番,除了多了绿叶,并无其他异常。
也许,是时候该把这花交给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