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羲浅浅地笑了笑,道:“洛儿,到现在你还是不肯对我开一次口吗?”
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大眼瞪小眼地都望着我,仿佛是在规劝,又仿佛是威胁。
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的表妹清月,无人知道我数年来不曾开口的缘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住,我沉默地望着床褥,满脸愁思。
也许是为了帮我化解尴尬,沐羲气喘吁吁地笑了笑。
“无妨,洛儿,只要我能听到你说什么就行,开不开口都一样。”
我终于缓下心来,望着沐羲问道:“你是如何受伤的,为何会这般严重?”
沐羲虚弱地呼了口气,吃力地从被褥下面拿出一个长盒子。
“洛儿,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这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我不记得沐羲曾向我承诺过什么,接住长盒子的那一刻,心里闪过一丝忐忑。
也许是不安,也许是恐惧。
至于恐惧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总感觉这东西会压得我如万千斤重。
“沐羲,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我抬眼望着床背,满脸疑惑地问道。
沐羲刚要张口,突然一口鲜血从嘴边溢出,酬勤愤怒地扫了我一眼。
“洛儿,他现在这情况,本就不能再消耗灵力,你为何就不肯开口说话?”
众人把我当凶手般,用奇异地神情望着我,仿佛我若再不答应,就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酬勤见我许久不曾开口,摇头叹道:“洛儿,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可知沐羲为了你……”
话还没说完,酬勤重重地憋住了,耳边传来几声骨头的碰撞声。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酬勤,大师兄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为什么又突然止住了?
当然,我也没那个勇气闯入酬勤灵源去询问。
可能是他太过心疼他的宝贝徒弟,所以才这般失控。
许久之后,清月收拾好沐羲的下颚,端着一盆血色离开。
沐羲虚弱地笑了笑,轻轻地拉住我的手。
“洛儿,我的时日不多了,刚刚交给你的东西一定要收藏好。”
为了避免刺激他再次喷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沐羲满意地看了看我,继续道:“洛儿,与你相处这七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间。
虽然这七年我们不曾开口说话,但你想什么我大概都能猜到。
自若水的真相揭开后,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你又不得不忍祝
因为你心里,有一百种理由说服你不要轻易破坏三界现有的太平。
若是天界大乱,三界将生灵涂炭,永无宁日。
七年了,洛儿,整整七年你都将自己囚禁在自己与自己的撕扯过程中。
别人的宽慰都只是随便说说,我能体会你心里的苦楚。
你放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放过你自己。
虽然你总是平静沉闷地应付所有人,但我知道你的灵源在一天天衰退。
再这样下去,我真怕有一天会完完全全地失去你。
不过,现在好了,困扰你的多年难题我终于帮你分忧。
答应我,洛儿,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要快快乐乐地活着。”
我诧异地望着沐羲,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一长串的内容,头部就被界荷按住,重重地朝上抬了抬。
这粗暴的做法,着实有些让我吃惊。
更可气的是往日万般疼爱我两位师兄,完全纵容界荷这波无礼的操作。
“如此,我便安心了。”
沐羲浅浅地笑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就完了,不是说见他最后一面吗?
先前莜莜传得那般沉重,现在人家不过是小憩一会儿,哪里有濒临死亡那种断断续续。
估计是这些人第一次见沐羲受伤,所以神情才这般严肃。
我倘若无事地抱着盒子离开,刚踏出门口,莜莜拉住了我,眼神示意我不要离开。
真是奇怪,这丫头该不会被传染了吧?
他们忧心忡忡,不过是天界娇子受了些小伤,她拦住我凑什么热闹?
我执拗地想往门外走去,莜莜用力地拖住我的身体。
仿佛一头大象,无论我如何挣脱都无济于事。
突然,身后传来清月冷冷的声音,“让她走吧,她既然想离开,就让她离开。
表哥这一生都毁在她手里,从前是,现在还是。”
莜莜松了手臂,道:“殿下,你最后再陪一会儿风神好吗?
毕竟,他曾为你付出那么多,您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再说他现在已经归陨,好好与他道次别,可以吗?”
什么,沐羲真的已经离去。
刚刚他还在说着话,与正常人一样,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归陨了?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原以为这些不过是天界过度夸张的戏码,没想到真的会归陨。
可是,为什么沐羲除了虚弱吐血外,看上去那般正常。
难道……难道沐羲早已归去,刚刚见到的不过是他的灵源碎片?
怪不得酬勤会一直守在床边,原来是一边用功法护住假体,一般在运气支撑他顺利说话。
真是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沐羲已经不在了,却硬要编一个理由说什么见我最后一面。
而我,却如傻子般一直猜测推敲。
“酬勤,沐羲到底是如何归陨的?”
我神情凝重地走近床边问道。
酬勤缓缓起身,床上的假体突然消失不见,脆弱的灵源碎片渐化成水,融入到空气里。
“洛儿,好好珍惜沐羲给你留下的东西,这是他最后的遗愿。”
酬勤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窗旁的界荷,伤感地朝我看了两眼,然后也念决离开了。
“酬信,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要离开?”
我满眼湿润地望着前方那一袭白衣,淡淡问道。
“不会,洛儿,我会一直陪着你。”
酬信肯定地眼神望着我回道。
清月缓缓走了过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大步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