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红顶商人,有了那么个红顶带,可归根结底到底只是商人,当然,我自己个是没有任何鄙视商人的存在的,只是这世道如何?现实你总是看的清楚的,商人的政治地位很低,这是现实,你瞧得清楚,所谓现实,那么就是短时间内大家都认可并且难以改变的事实,你自己遭遇了这么一趟,难道还不明白,只是商人,加上一个顶戴,也是不济事埃所以我要来问问你,想不想把这个商人的名号去掉,当一个真真正正的红顶子堂官啊?”
所谓堂官,就只是指各部尚书侍郎,再加上各寺院司的主管,指的是能够坐在各部大堂里面当差办事的官员,起码都要从二品以上的本官才有资格,慈禧太后这样胡萝卜给的够大,险些要噎死了胡雪岩,胡雪岩喘着粗气,“这小人,如何担当的起。”
“你可以的,当然担当的起,我看中你的人,而不是看中你的银号,你啊是势单力薄,另外呢,也容易得罪人,所以在现在这个时候没人帮你,才落了这样的一个境地,我昔日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不妨现在这个时候学给你听一听。”
“小人听西圣的圣训。”
“你的房子是石头建的吧?”
“是按照西洋的建筑法子修建的,还用了水泥等物。”
“你这银号是石头修建的,按理说可以抵御几百年的风浪冲击,可你这几日的风波足以要你的老命,那么这个银号无论多少坚固也就不属于你了。”
“紫禁城虽然都是木头修建的,最见不得火光,最怕的就是祝融火神,永乐皇帝营造紫禁城到现在快四百年的时间,大火、雷击,几次毁损,但是都安然无恙,或者是修复,或者是重建,依然是富丽堂皇,为天下第一威严之地。金钱就算是你的银号,看上去似乎十分气派,却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摧残,而权力,”慈禧太后的嘴边说出了最蛊惑人心的话语,朱唇轻吐,似乎说出了一个让胡雪岩无法抗拒引诱之物,“就像是紫禁城,偶尔毁损,却永不过时,永远是这世间的唯一主宰。”
“再者,你说,我一个太后,富贵荣极,为什么还要这么不辞辛劳,多嘴多手的管前朝的事儿呢?呆在后宫里头,听听戏,赏赏花,天气热的时候去园子避暑,多悠闲自在,何必要每日看折子,见大臣,下圣旨,定国策?”慈禧太后摊摊手,“难道是吃饱了撑着?”
“世人都以为这垂帘听政,实在是无限风光之事,但是在我看来,却是世间第一繁琐沉重累的事情,你应该也可以时常耳闻,我喜好华服,爱美食,自然么,住也要住最好的地方,可这些都是要花时间去消遣才能得其中滋味的,但是呢,现如今我最会呆的地方就是养心殿了,”慈禧太后说着往日不会说的话,“日复一日的看折子,你却知道我为何如此?”
“小人愚钝,不敢揣摩西圣心意。”
“你只是不愿意说,”慈禧太后微笑说道,“今个我心情好,说一些话给你听也无妨,我一直都是如此认为,人生在世,不过是短短数十年,如何能够让这一辈子过的精彩?就靠着那极品的雨前龙井,是没多少出息的,只能留在文人墨客的闲谈笔记里面,天降我于此世间,”慈禧太后声音不响,却透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总要让我留一点故事让后人看!而你胡雪岩,想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在你这样的人物眼里,钱应该不是任何目标了,你想要的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慈禧太后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可以给你。”
胡雪岩沉默不语,只是跪下了磕了一个头,显然是已经应诺了,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把票号的事儿料理好,给儿孙多留一些家底,自然,日后你入京当差,在我同意的范围内,优惠一些给你胡家的生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要做这件大事,要杀人要打板子,更要捧几个财神出来,不然岂不是白做?”
“是,”胡雪岩十分感激,这话的意思表明了慈禧太后会将胡雪岩的银号纳入到朝廷的体系之中,在中国做生意最紧要的就是要抓住政策的时间,如果单独靠自己的力量,想要出动北洋水师击沉日本出口蚕丝的货船,间接的给自己的蚕丝生意添一份助力,国家层面上的措施政策,是他所无法干涉到的。“西圣垂怜小人,特拨下一千万两银元来救阜康银号于水火之中,鄙号上下无以为报,只能是蚕丝出售之后,所得利润尽数上交户部,”他看了一眼边上伺候的安德海,“还有内务府,捐做国用,襄赞前线,为国效力。”
“哎,这话怎么说的,我之前为何没有下旨,要全民捐款的,我是不赞成这一套的,为国效力不是把自己的银子都捐出来,落了好名声,自己却过不下日子,这我是很不赞成的,你之前捐了六十万两给左宗棠,这是你的心意,往后就不能再捐了,如果外头人以为,我到哪一处,哪一处就要破产捐款,这名声未免也太难听了,”慈禧太后见收罗了胡雪岩,心里痛快,说话风趣了起来,“你之前给左宗棠的一百万两,这部分也算是借的,日后自然要还。我虽然说你胡雪岩花钱如流水,可也要赞扬你一掷千金为国为民的豪迈之气,南洋水师的新建也有你的功劳,这都是你的立身之基,不能轻易丢掉,至于这蚕丝的生意嘛,”慈禧太后看了安德海一眼,“你既然是商人,自然是不能做不赚钱的生意的,我怎么能好意思来吧你的赚的钱都拿走呢?实在不可。”
胡雪岩执意不肯,和内务府挂上就是和慈禧太后挂上,之前他是只觉身份不高,不能够和太后接触,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不把自己牢牢依附住慈禧太后身边,这样的脑子就配不上这位晚清第一商人的头衔了,安德海看到了慈禧太后的眼神,了然于胸,“胡大人,”他这会子就先叫上大人了,“这里头,我倒是要说句公道话了,西圣爷帮了忙,若是拿些银子自然是应该的,这底下当差辛苦的,内务府、户部拿出来的银子,不多收点银子回去,自然是不好交代,可如果都把银子收罗了上去,可不是就叫外头人说西圣爷贪心无厌吗?按照奴才的主意,还是二一添作五,大家伙五五分成,这样最是公平了。”
之后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了,慈禧太后十分满意,交代了一番胡雪岩以后要办的差事,如今就可以先行预备起来,随即参观了一番库房和运营程序,太后强调阜康银号是上海很重要的经济力量,我们要对他抱有信心,并且提供帮助。临行之前,胡雪岩的请太后赐下墨宝,“你这四个银字十分好,我倒是不用再写什么了,”慈禧太后笑道,“听说你在杭州办的胡庆余堂十分好,历年来,名药层出不穷,而且货真价实,我在宫里头就听说昔日西北,如今西南用兵,军营之中多用你的行军散,救死扶伤,是件有功德的事儿,你既然求字,我也不好不给,那就提给胡庆余堂吧。”随即赐下墨宝:“真不二价”加盖了慈禧太后的御赏小印,胡雪岩自然十分感激,靠此墨宝只怕可以横行江南,三代衣食无忧了。慈禧太后此间事了,随即在众人欢送之下,离开了外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