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妹妹说的是,”丽贵太妃点点头,“那时候我还只是觉得她好心,没想到存了这样的心思。”
慈禧太后凝思不语,她想了想,摇摇头,“不会,这是她的真心话。”太后起身,看着用清水洗过碧绿的芭蕉叶下的一只大丹顶鹤和一只雏鹤,默默出神,“她大约还是想保住英宗皇帝子嗣的,她是英宗皇帝的额娘,不可能不会顾念这些,有心机,但绝不会是绝情之人,从另外一个利益的角度来说,只有英宗皇帝的后裔当皇帝,她才有名正言顺的权力,只是她不懂啊,”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不懂一句话叫做与虎谋皮,她一个没有兵权的太后,引狼入室之后如何能确保英宗皇帝的子嗣能够留下来?你瞧一瞧东汉末,十常侍为诛何进,引了董卓入京,反而各个皆死就知道了,她又不是我,手里没有兵权,控制不住的,所以她也想藏好瑛贵妃。”
“娘娘说这些做什么,”云贵太妃厌恶得皱起眉头,“反正是乱贼一党了,若不是她引了贼人进来,咱们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风波,昔日英宗皇帝给了她当太后,到底让她存了别的心思,白白的多了一个白眼狼出来,害死了英宗皇帝的嫡长子,”云贵太妃十分恼怒,“太后何不立刻下旨赐死她罢了。”
丽贵太妃有些害怕得望了望慈禧太后,慈禧太后摇摇头,“我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这时候还不急着她死,把这些事情都搞清楚了再说吧,”慈禧太后转过身子,看着瑛贵妃,“瑛贵妃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这时候咱们应该少造杀孽,等到平安生产下来,再做别的定夺,这也就是我把那些贼子交给三法司处置的缘故,第一个慢慢处置,第二个就是谁都不会轻易放过。”慈禧太后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说了这么一会子的话,我倒是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慈禧太后在山高水长流云殿探望完瑛贵妃,走了出来,才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住了,澹泊宁静里面都是血和痛苦的回忆,当然不能住,勤政殿还有安茜的遗体在,九州清晏自从咸丰皇帝去世之后自己就再未住过了,圆明园之大,却没有自己的那一榻方寸之间的休憩之地,太后有些彷徨,最后还是决定了,“就住在九州清晏吧,离着勤政殿也近些。”
“太后娘娘,”小朱子候在流云殿外,见到太后出来,禀告道,“高大人进园子了。”
“让他去九州清晏。”
“嗻。”
慈禧太后到了圆明园殿的时候,高心夔已经到了,高心夔见到慈禧太后行了大礼,“太后深陷险地,微臣不能尽忠,只能在园外观望,实在是死罪,请太后责罚。”
太后摆摆手,让高心夔起来,“你是我的人,不用说,升平署早就盯满了人,”太后上了炕,盘膝坐下,让高心夔坐下,小夏子又拿了一床锦被,给太后盖上,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穿着明黄色的吉服,更觉蜡黄,“我若是敢来你那里,怕早就是死了,你那里只有一些报纸和唱戏的,我去了,你们也没法子抵挡祝”
小朱子又拿了药上来,太后眉头也不皱,仰脖子就喝完了,拿上来的蜜饯也不吃,摆摆手让小朱子拿下去,“这几日实在是惊险,我今日回想,都还免不了冷汗淋漓,后怕不已。”
“微臣都听说了,只是要多问一句,太后可是拿住了恭亲王?”高心夔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慈禧太后开口说道,她看了看小朱子和小夏子,两个人退出了西暖阁,守在了外头,“你觉得恭亲王有问题?”
“微臣不敢,只是前几日政局不稳,两王生事,其实我最不怕是园子里的,最怕是反而是恭亲王1高心夔说道,“若是英宗皇帝子嗣伤亡殆尽,两王天怒人怨,太后又是驾崩了,太后以为,谁才是朝野人望之首?”
太后默然,“当然是恭亲王。”
“宣宗成皇帝第六子,遗诏亲封为恭亲王,才干远远在文宗显皇帝之上,英宗端皇帝朝一直秉政,乃是正统的天潢贵胄,若是文宗皇帝一脉不存,自然是要宣宗皇帝一脉里头挑,到时候怕不用恭亲王自己说,那些党羽就要抬恭亲王上去,灭了逆贼,就是他的天下了。这不是微臣危言耸听,昔日娘娘居然现在僻静之地毫无防备之下,就先见了恭亲王,这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若是那时候恭亲王有了二心,这时候娘娘就算不死,也早就软禁起来了。”
“豫亲王和睿亲王已经是远派宗亲了,就算想要谋朝篡位,也只能是学曹操,绝不可能一蹴而就,两个人才干怕也是没有的,到时候闹得天怒人怨,恭亲王一出山,必然就是众望所归,太后的洋务大业,谁能继承?自然就是恭亲王。”
太后擦了擦冷汗,“我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无法考虑,谁能对我忠心,谁有异心,我只能是派着唯一可以信任的小朱子和小夏子出去给我找人,丰台大营果然是不行,所幸荣禄有远见,不然我如今还不能返宫,先找到恭亲王,我也是和你一个意思,在我身边起码我能知道恭亲王的动态,而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所幸,我选择相信别人,相信的都成功了,”太后有些唏嘘,“一直很多人对着我厚待别人不以为然,也是厚待宗亲,厚待钮祜禄氏,厚待德龄,这些人都背叛了我,但是我厚待太监宫女,换来了他们以死效力,我才有这个机会逃出生天!伯足,这是我仁心的回报,接下去如何,我实在是不知了,不过,恭亲王之事,已经无碍,如今我已经返宫,一切没有问题了。”
“太后如何降服恭亲王的?”高心夔疑惑的问道。
太后微微苦笑,“有些复杂,总之是我做了碧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