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李楚才像往常那样去上早朝。只是他的心境变了，特别是看到凤栖梧一身朝服，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地忠诚于他。</p>
至少表面如此。</p>
想到当初把兵符交给他平叛，李楚不禁捏了把冷汗。</p>
现在才回味过来太皇太后对凤栖梧的态度，那是因为心中藏得有鬼！</p>
见他魂不守舍，侯公公悄声喊道：“陛下，陛下？”</p>
李楚回过神儿。</p>
侯公公道：“宣平侯等着您回话呢。”</p>
“朕刚才说什么来着？”</p>
凤栖梧愣了愣，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其他，总觉得今天的皇帝有点不对劲。</p>
朝臣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李楚无心主事，摆手道：“朕身子不爽，暂且退朝吧。”</p>
众臣：“……”</p>
侯公公还以为李楚会回长信殿，谁知他走到半道儿上，忽然道：“去明月宫吧。”</p>
太皇太后正在用早膳，李楚前来问安，太皇太后道：“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p>
“孙儿前阵子忙于政务，对皇祖母多有疏忽，今日特来请罪。”</p>
太皇太后笑了，见惯不怪道：“说吧，又遇到了什么事？”</p>
李楚没有吭声。</p>
姜嬷嬷遣散众人，谁知李楚忽然道：“你也退下吧。”</p>
待姜嬷嬷退下后，李楚才道：“孙儿心中有一疑问，特来请教皇祖母，不知皇祖母可会为孙儿解答。”</p>
“你说吧。”</p>
“皇祖母时常教导孙儿为人处世的道理，只是现下孙儿遇到了难题，不知该如何做选择。”停顿片刻，意味深长道，“凤栖梧是皇祖母从小看着长大的人，不知皇祖母如何看待他？”</p>
太皇太后听出了苗头，问道：“你想说什么？”</p>
“此人用不用得。”</p>
太皇太后沉思片刻才道：“不可重用。”</p>
“为何？”</p>
“此人心性不定，城府极深，皇帝你太年轻，驾驭不了他。”</p>
“那皇祖母您呢，他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您是否能完全驾驭？”</p>
太皇太后怔住，李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待回答。隔了许久，太皇太后才道：“凤栖梧性子沉，只适合幕后，你明白吗？”</p>
“那凤家呢，整个凤氏满门呢？”</p>
太皇太后这才嗅出了端倪，沉着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p>
李楚起身跪下道：“孙儿不才，请皇祖母解惑，当年凤氏一门平齐王叛乱，后被先祖斩杀，是否属实。”</p>
“放肆！”</p>
只听“啪”地一声，茶水溅洒一地。</p>
太皇太后震怒道：“你听信了谁的胡言乱语，在这里污蔑先帝？！”</p>
李楚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是否胡言乱语，皇祖母可敢把景阳王，端王以及曹迟森等人找来对质？”</p>
“你疯了不成！”太皇太后气得发抖。</p>
李楚铁了心跟她死磕，“当初孙儿命凤栖梧平叛，皇祖母屡屡插手追回霍良峰手里的兵符，对霍将军百般猜忌，可是因为当年他为凤家鸣不平的缘故？！”</p>
突听“啪”地一声，太皇太后扇了他一耳光，愤怒道：“哀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滚！”许是真被气坏了，她捂住胸口剧烈喘息，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p>
李楚咬牙起身离去，尽管脸颊火辣辣的疼，但他还是在忽略和质问中选择了后者。</p>
姜嬷嬷进屋看到太皇太后呼吸困难的样子吓得够呛，连声呼喊道：“御医！快传御医！”</p>
太皇太后指着她，“去，去把栖霞阁那个贱人给哀家带来！”</p>
姜嬷嬷硬着头皮应了声是。</p>
李楚前脚离开明月宫，后脚容兰就被带了过去。</p>
姜嬷嬷知道容兰要吃苦头，连忙把消息传了出去。待李楚折返回来时，容兰的脸已被打肿了。</p>
见她满脸红肿，嘴角上挂着血丝，李楚震怒不已，咬牙切齿道：“这是朕的后宫，有什么事朕会亲查。皇祖母您德高望重，却拿无辜之人泄气，实在有损威名！”</p>
太皇太后恨声道：“这贱婢口出狂言，目无尊卑，你屡屡纵容，今日哀家就要替你好好管教管教！”</p>
积压了许久的不满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李楚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容兰大步跨出，全然无视太皇太后的喝斥，将她带出了明月宫。</p>
太皇太后气急败坏道：“你这忤逆子！”突觉心口堵得慌，一口气提不上来，竟被活活气晕了过去。</p>
容兰媚乱惑主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p>
李楚心知太皇太后是个怎样的人，并没有把她带回栖霞阁，而是送去了长信殿。只有自己的地盘才能保住她的性命，若不然她迟早都得折到太皇太后手里。</p>
一张脸实在被打得太惨，不一会儿就肿得像猪头。</p>
李楚板着棺材脸上药，容兰冷嗤一声，埋怨道：“陛下实在鲁莽，为何要去激怒太皇太后，这下好了，可让臣妾出尽了风头。他日朝堂和后宫皆会传臣妾惑主不孝，祸国殃民了。”</p>
李楚没好气道：“你不鲁莽了？顶着日头非要让朕查苏太妃，这下捅了大篓子，无法收场了吧。”</p>
容兰低下头不吭声。</p>
李楚用力捉住她的手，“你如实交代，为何要让朕去查苏太妃，牵出凤家旧案？”</p>
容兰吃痛想抽回手，却被李楚死死钳制住，“今日你不老实交代，朕不会给你好果子吃。”</p>
见他态度严肃，容兰心里头也没谱儿，连忙跪下道：“陛下息怒，臣妾此举其实也是为了陛下。”</p>
李楚皱眉，“怎么说？”</p>
“陛下是明君，当初您命宣平侯平叛，想必是极其信任的。如今臣妾机缘巧合之下从麻姑嘴里得知当年凤家旧案，很是担忧宣平侯生变，于陛下不利。”</p>
李楚陷入了沉思。</p>
容兰继续道：“如今陛下正需要用人，倘若宣平侯信不过，岂不是养虎为患吗？”</p>
李楚看着她问：“你觉得宣平侯信不过？”</p>
“臣妾不知道，当初宣平侯在陛下危难时接下兵符平叛，功绩有目共睹，按说是忠于陛下忠于朝廷的，但凤家旧案……只怕他心里头对陛下是有看法的。”</p>
李楚忧虑道：“得知凤家旧案，朕一夜未眠，宣平侯成为了朕心里头的一颗刺，不知如何化解。”</p>
容兰试探道：“臣妾一介妇人，不懂得朝政，不过陛下既然清楚内情后并未选择沉默，而是去跟太皇太后对质，那在陛下心里便是不认同的。”</p>
“你说的是。”</p>
“既然不认同，那便要想办法获得认同。”</p>
“此话怎讲？”</p>
“得先看陛下打不打算用宣平侯，是否诚心用他。”</p>
“若是诚心呢？”</p>
“陛下若诚心，接下来就要看宣平侯所期盼的。”</p>
听到此，李楚心中豁然开朗，道理其实很简单，但当局者迷，而今被她轻轻一点，他顿时有了谱儿。</p>
“实在难为你了，挨了一顿打。”</p>
“只要是为陛下着想，臣妾不怕挨打。”</p>
“可是朕瞧着心疼。”</p>
容兰没有说话，心里头却想着，他若真心疼她，便放她远走高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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