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白明微的，不是曹县令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p>

而是那一只，无力垂下的手。</p>

曹县令走了，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p>

但是到了最后，他的双目都没能阖上。</p>

或许不舍逝去的老友，又或许遗憾没能把粮食送到灾民手中。</p>

可以肯定的是，他尚有牵挂，所以死不瞑目。</p>

泱泱东陵，他一个七品县令不算什么。</p>

可偏偏就是这芝麻大的小官，尽到了代天牧狩的责任，为他下辖的百姓献出了宝贵的生命。</p>

白明微抽出手，轻轻把曹县令的眼睛阖上。</p>

她一边阖，一边说：“大人，是我们来晚了，没能挽回那些逝去的生命，也没能救回您。”</p>

“但是您放心，我不会放弃一子一民，放弃这东陵的一砖一石，逝去的生命不会白白死去，活着的人会迎来曙光。”</p>

耷拉着脑袋的小灰灰忽然警觉抬头。</p>

四周响起脚步声，那是刺客逼近发出的声响。</p>

白明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血迹斑驳，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曹县令的血。</p>

她没有多迟疑，捏住曹县令的面颊，把照明的珠子轻轻塞进去。</p>

面前一片黑暗，她摸黑往曹县令的身上铺上落叶。</p>

“大人，我不会让你孤独地留在这阴冷潮湿的密林中，等我来接你，接你回到你为之奉献一生的庐泉。”</p>

说完，白明微提起袋子，抱着小灰灰一跃而起。</p>

暗夜之中，她不可视物。</p>

但有小灰灰做眼睛，她知晓路在哪里。</p>

再度停留树干之上，她看到不远处有火光聚拢。</p>

那是敌人举着火把正在搜寻她。</p>

她悄无声息地站着，唯有衣袂随风飘舞，发出些许声响。</p>

那些声响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显得如此微弱，就如曹县令最后的声音。</p>

曹县令一定很饿吧，饿得前胸贴后背。</p>

所以才会那般虚弱疲惫。</p>

可袋子里的大米，分明干干净净。</p>

曹县令到死都没想过要吃一口，是因为觉得自己活不了，所以不肯吃下一粒米，想要全部留给百姓么？</p>

思及此处，白明微手中的袋子沉甸甸的。</p>

二十来斤的米，尚且没有她的剑重。</p>

可是，她快要提不动了。</p>

小灰灰像是感受到了白明微的悲伤，更像是怀念已经故去得前主人。</p>

它很是不安。</p>

“嘘。”</p>

白明微安抚躁动不已的小灰灰。</p>

尽管她内心情绪翻涌，可半点都没有外露。</p>

她显得分外平静。</p>

等到火光渐渐远去，在她即将又要陷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时。</p>

“咻！”</p>

一枚飞镖，自她手中射出。</p>

“叮！”的一声激响，飞镖被挡下。</p>

紧接着，她抛出绳子，掠向树下。</p>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要看不清。</p>

而她停下来之时，面前不远处，站着数人。</p>

火光亮起，其中一人脸上的银面格外耀眼醒目。</p>

银面人的目光，落在白明微左手提着的布袋上，冷笑：“看来，大将军遇到了那条漏网之鱼。”</p>

白明微依旧从容：“我以为，元询的替身只有平城关家公子一人，在刺杀我二嫂后死了就没了，不曾想还有第二个。”</p>

银面人声音寒如冰魄：“白明微，废话就不用说了，我代主子向你传达一句话。”</p>

白明微举剑，对准银面：“你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