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云泽的墨发，如果早些来明都遇见云泽就好了，如果他早一点过来，或许可以让云泽少在云府吃一点苦头。</p>
······</p>
钟行回来的时候，云泽正在窗边和一名衣着破旧的中年男人聊天。</p>
这名男人钟行有一点点印象，似乎是府上喂马的人。钟行的那些兄弟看不上府上的下人，钟行却会四下留意，注意府上的每一个人。</p>
许敬见到钟行进来赶紧起身行礼：“公子。”</p>
云泽回身：“钟行，你回来了。这是许敬许先生，我刚刚认识的，许先生谈吐非凡，让他在府上喂马实在太屈才了。”</p>
许敬道：“不敢，不敢，公子既然回来了，我便告退。还有许多差事没有做完，我先回去做事。”</p>
云泽将许敬送到了门口。</p>
钟行深深看了许敬的背影：“先前注意过他，他不是粗俗之人。”</p>
府上大多数下人出身贫寒，女子多数伺候姨娘小姐，谈吐尚算得文雅，一些男子张口闭口便是粗鄙之语，许敬并不和那些人同流合污。</p>
记云泽道：“最好早些将他安排到你身边做事情，他记忆绝佳，许多事情过目不忘，府上大小事情和每一位公子的状况，他都有所了解。”</p>
钟行关上房门：“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不是和他相互勾结来算计我？”</p>
云泽无奈的道：“你真的从小就疑心重。”</p>
云泽在钟行身边这么长时间，钟行从未疑心过云泽。但是，云泽知道钟行不相信他朝中官员，对每一个人都持着很重的疑心，哪怕是与钟行血缘很近的堂兄弟，钟行也不会完全信任。</p>
眼下钟行怀疑到了云泽的头上，云泽虽然有一点点不舒服，但他可以理解。</p>
钟行道：“从外面给你买了松仁奶酥。”</p>
云泽眼睛一亮。</p>
他将钟行带来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金黄酥脆的奶酥，咬一口淡淡的奶香和松仁的香气在唇齿间流连，云泽吃了七八个奶酥：“外面居然有做东西这么好吃的糕点铺子吗？”</p>
钟行看出来云泽早上并没有吃饱饭。</p>
眼下见云泽很认真的吃食物，钟行觉得他就像自己先前在雪原上见到的漂亮白狐狸。</p>
“喝茶。”钟行将一杯茶递给云泽，“明天让下人给你买。”</p>
夜间等云泽入眠，钟行派了手下去打听许敬。云泽是凭空出现的，许敬并不是，两人聊天这么热络，说不定通过许敬可以打听到云泽的真实身份，甚至能够打听到云泽背后的那个人。</p>
两日后这些手下将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了钟行：许敬与府上任何一个公子都没有任何来往，与云泽确实是无意中相遇。</p>
云泽的来历确实是一个谜。</p>
钟行睡不着觉，夜里多翻阅了几本书，他打开了一本两个月后才可能读到的书籍，里面夹着几页纸。</p>
纸上的字迹与钟行的字迹相似，上面写的内容更让钟行震惊。</p>
似乎是在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p>
钟行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熟睡的云泽。</p>
两人夜里睡在一处，钟行正是年少容易动情的年龄，云泽一次也不让钟行碰，甚至不允许钟行亲他。</p>
钟行并非坐怀不乱的圣人，为了避免对云泽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钟行每次上床睡觉都会很晚。</p>
他揉了揉云泽的脸颊，云泽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说梦话，偶尔会喃喃自语说“钟行”这两个字。</p>
这真的是他未来的枕边人吗？</p>
钟行有些嫉妒二十年后的自己。</p>
寥州过上元节时，王府上所有人都会聚在一起。</p>
寥州尚武，因此不向明都那般弄些漂亮的花灯猜灯谜行酒令什么的。晚间会在四处点了篝火，摆上靶子准备好弓箭让公子们比试，谁能射中靶心便能饮一杯酒，饮酒最多者自然大放异彩。</p>
前几年的时候钟行都不在，以往都是世子或者侧妃生的公子们射箭最多，今年却是钟行。</p>
因为今晚人多热闹，云泽特意与许敬一起来这边看热闹。</p>
许敬这些天与钟行交谈过很多次，他发现这位出身卑微的公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优记秀。钟行礼贤下士，许敬便认定了这个主子，踏踏实实的在钟行的院中做事。</p>
云泽远远的望着钟行：“许先生，你说钟行是不是所有公子中最厉害的？”</p>
钟行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袍，在一众男子之中，他冰冷俊美的容貌格外突出，就像美玉落在众多石头中间。其实钟行那些兄弟并不是什么差劲的石头，只是云泽过于喜欢钟行，眼睛里只能看到钟行一人，将其他人都当成背景。</p>
许敬看了一眼云泽，云泽看向钟行的目光很温柔，里面似乎带着异样的光彩。云泽看向别人的时候，目光会很平静，完全没有波澜。</p>
许敬能猜出云泽对钟行感情不一般，这种情况下，许敬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十一公子取得寥王之位的可能性不大，寥王并不钟意他，有权有势的家族不支持他，他生母的地位太低了，无外界支持很难成功。”</p>
云泽摇了摇头：“并不单单只是寥王这个位置。”</p>
还有更多更多。</p>
总有一天钟行能够威加四海。钟行不会偏居一隅，不会永远在这个地方和这群人争斗。</p>
钟行似乎注意到了云泽这边的目光，他往云泽这边再看一眼，最后一轮到他射箭时，他一箭射中了靶心。</p>
寥王世子虽然感到不舒服，觉得钟行夺了自己的风头，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表现出来，笑着夸奖道：“十一弟果真年少有为。”</p>
钟行的另一名兄长附和道：“是啊，十一弟将来肯定会立更多军功。”</p>
寥王饮了一杯酒。</p>
他心里不舒服。钟行生下来就被术士评价说“克父”，倘若钟行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寥王还能当成是术士随口一说。</p>
钟行如今看起来器宇不凡，命格极为强硬，确实硬到能克所有人，寥王忍不住怀疑钟行有觊觎王位的野心。</p>
“雕虫小技而已。”寥王冷哼一声，“宴上夺世子的风头，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p>
寥王世子赶紧道：“不过是宴上玩乐，为了不伤弟弟们的锐气，刚刚孩儿并没有竭尽全力。”</p>
寥王点了点头：“还是你识大体。”</p>
经过寥王一番话语，与钟行距离很近的几个兄弟都远离了他很多，一些世家公子也不上前和钟行讲话。</p>
宴上十分热闹，唯有钟行这里很是冷清。</p>
许敬对云泽道：“云公子，您已经看到了吧？寥王百般打压钟公子，他怎么可能把王位给钟公子？寥王世子身强体壮，不可能突然暴毙，即便世子去世了，还有几位生母身份高贵的公子。”</p>
云泽面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p>
云泽能够理解钟行扭曲的心性，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钟行不该纯白无瑕。</p>
钟行再度看向云泽这边。</p>
云泽在暗处无声的对钟行道：“过来。”</p>
钟行看出了云泽口中在说什么，他早就厌恶透了这里所有人，对钟行而言，这些人就是一具具尸体。让他们死掉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p>
他离开了宴席，走到了云泽的身边。</p>
云泽看向许敬：“许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陪钟行四处走走。”</p>
钟行道：“让我过来有什么事情？”</p>
“刚刚我看到了你射箭，”云泽认真的道，“你记比其他人都厉害，即便世子竭尽全力，他也不能超越你。”</p>
钟行自嘲：“不过一婢生子。”</p>
云泽握住了他的手：“婢生子也能当寥王，甚至当皇帝。”</p>
云泽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单单握云泽的掌心，便知道他肯定不会什么武功，也没有做过什么体力活儿。</p>
大概是出身高贵的富贵公子。</p>
钟行反手覆盖了云泽的手掌：“你放心，我不会妄自菲薄。”</p>
钟行才不是一碰就碎的珍贵瓷器玉器，他是无坚不摧的刀剑。</p>
云泽知道钟行心理很强大，本人足够坚强，越是如此，他越是心疼钟行。因为此时的钟行才十五岁。</p>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龄。</p>
云泽轻声道：“你如果感到难过，可以让我抱抱你。”</p>
月色皎洁，地上仿佛洒了一层银霜，寥州的夜晚真的太冷了，云泽即便裹在厚重的皮毛衣服里仍旧觉得骨头冰冷刺痛。</p>
可是钟行的手心却很温暖。</p>
钟行垂眸看着云泽：“可以吗？”</p>
“你才十五岁，现在只是一名寻常少年，”云泽道，“难过的时候可以流露出来，有我在你身边。”</p>
钟行将云泽抱在了怀里。</p>
云泽本身不厚实，但他今天穿得十分厚实，皮毛衣物将他裹得很严实，所以钟行不知道温软的究竟是云泽，还是这些厚实的衣物。</p>
如果能把二十年后的钟行取而代之就好了。</p>
钟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心跳声原来那么清晰，他想把云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p>
一个看起来有些迟钝的小孩子咬着手指看向钟行和云泽：“你们在做什么？”</p>
云泽赶紧推开钟行。</p>
低头之后才认出来这个小孩子是谁——原来是瑞郡王钟劭。</p>
此时的钟劭还没有入京当质子，看起来小小的一团。</p>
云泽想起这家伙总是缠着自己表哥不放，有好多次把王希赫气得火冒三丈。原来小时候的钟劭这么可爱，他捏了捏钟劭的脸：“大人的事情，你这个小孩子不要管。”</p>
钟劭赶紧回头叫他的奶娘：“嬷嬷！有人欺负我！”</p>
云泽赶紧拉着钟行跑了。</p>
冬夜里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云泽拉着钟行回了住处，他眼睫毛上结着一层冰霜，笑颜如花的看向钟行：“你侄子真可爱。”</p>
钟行低头亲了亲云泽的额头。</p>
在他眼里却没有云泽可爱。</p>
这是钟行度过的最好的上元节。</p>
曾经索然无味，只有云泽在身边才最温暖。</p>
次日醒来之后，钟行的身侧却没有任何人影。</p>
他知道云泽喜欢赖床不起，这些天每天早上云泽都不会早起，每次都是钟行把他揪起来。</p>
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原因，钟行却不愿意相信。</p>
他披衣起来，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寻找云泽的下落，然而每个房间都空空荡荡，完全不见人影。</p>
就像是真的从天上掉下来，又回到了天上。</p>
昨天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雪，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记，下人们还没有来得及扫雪，所以地面上平整干净，完全没有人行走过的痕迹。</p>
钟行在门口站了很久。</p>
许敬出来和几个下人一起扫雪，扫雪后看到了衣着单薄的钟行。</p>
少年面容如冰雕一般完美，修长身形挺拔且孤寂。</p>
许敬道：“公子，您在这里站了多久？云公子呢？”</p>
“他回了他应该回的地方。”钟行淡淡的道，“许先生进来吧，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一起商量。”</p>
云泽虽然不在了，但他们迟早会再遇见。即便是十年十五年二十年，钟行都有耐心去等待。</p>
如果可以控制所有事件，钟行想早早遇到云泽，想早早抓紧权力，早早南下进入明都。</p>
他完成得越早，便能越早遇见云泽。</p>
有些事情还是要延续。</p>
······</p>
云泽有一些预感，他不会留在这里太长时间，他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p>
将这本记录生活日常的小册子看了很多遍之后，云泽越发感觉这是自己写的东西。</p>
这座宫殿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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