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环抱着双臂,目光落在岑崤手中的皮尺上,他挑了挑眉:“岑崤,你知道我今年才十七吧,未成年哦。”</p>
岑崤迈步走过来,扯住皮尺的一端,在他耳边低声嘱咐:“别动。”</p>
黎容配合的仰着脖颈,轻薄白皙的眼皮轻轻颤抖着,还不忘继续提醒岑崤:“我还小呢,你喜欢那些把戏我可都不懂。”</p>
岑崤动作一顿,盯着黎容滴溜溜转的桃花眼:“教教你?”</p>
黎容眉目含笑,双手举到耳边告饶:“不是很想学。”</p>
岑崤将皮尺绕过他的胸口,在浅浅的背窝正中一掐:“这里不隔音。”</p>
黎容果然老实的闭嘴了。</p>
从量体间出来,黎容扣好棉衣的最后一颗扣子,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礼服做出来好不好看。”</p>
量体师笑道:“您放心,我们的老师都是在国际上拿过奖的,也给很多明星量身定制过红毯礼服,相信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p>
黎容眼波流转,意味深长的揶揄:“我倒是不担心你们老师,只是这位新晋量体师的手法太不专业了,勒得我疼。”</p>
量体师也揣摩不出黎容是不是在开玩笑,只好向岑崤投去求助的目光:“您两位不是朋友吗?”</p>
岑崤将皮尺绕在掌心卷了卷,放在一边的桌面上,看了一眼黎容,一脸平静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p>
黎容故作震惊,像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这句谚语,好奇的问:“是吗,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嘴短?”</p>
岑崤被他堵了一下,心中好笑,但也只能强绷着脸,淡淡道:“走了。”</p>
黎容赶紧小跑跟上,追在岑崤后面提醒他:“你会先送我回家吧,我来时打车花了一百。”</p>
岑崤冷嗖嗖道:“我欠你的?”</p>
黎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嗯算你有良心。”</p>
岑崤竟也没有反驳他。</p>
上了车,黎容就开始打电话给租赁公司退单,对方一开始还找理由不想退,黎容翻出来合同,一条条跟对方对峙,对方大概没遇到过这么较真的顾客,被问的恼羞成怒,给黎容退了钱。</p>
黎容挂断电话,疲惫的往后一靠,方才的精神一扫而空,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p>
他身体本就不好,来回折腾了半天,完全失了食欲,脆弱的胃也开始反酸。</p>
岑崤等他安静下来了,眼睛向下一瞥,抬手按开轻音乐:“以前没见你这么多话。”</p>
以前那个常年冷着脸,吐一个字都嫌多的人好像一去不复返了。</p>
黎容歪头看向车窗外,树影幢幢,急逝而过,柏油路上被拖长的阴影像里机器里渐次滑出印花巧克力棒。</p>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听到岑崤的话,他没头没脑的跟了一句:“权利很稀有,只留给有能力为自己争取的人。”</p>
“嗯。”岑崤沉默好久,久到黎容已经昏昏欲睡,他才低声应了一个字。</p>
他曾经以为,让一个人永远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好像所有残酷的事情都没发生,就好像鲜血淋漓的现实没有留下痕迹。</p>
可惜不过是自欺欺人。</p>
人须得自己披上铠甲,拿起利刃,剥去软肋,走出温床,生存本就是孤独的抗争。</p>
黎容的眼睛彻底闭上,呼吸变得绵长匀称,刚吹好的发型被他压的有些凌乱,发尾轻轻遮盖在他的眼皮上,玻璃窗外的色彩渐渐消散,只剩下横亘在他喉结上的一线光亮。</p>
岑崤不动声色的调高空调温度,调小轻音乐的声音,慢慢放缓车速。</p>
这才是,他能为他做的事情。</p>
黎容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一睁眼,才发现天已经彻底暗了。</p>
他的眼睛干涩发酸,脖子也僵硬的厉害,车早已停在了路边,只是空调一直没有关。</p>
“到了?我睡过去了。”</p>
黎容声音腻呼呼的,他刚睡醒的时候脑袋没那么清醒,周身的防备也并不严丝合缝,给人一种有可乘之机的错觉。</p>
岑崤:“你家的房子快要收回去了。”</p>
黎容眨眨眼,借着路灯看向自家的小院子。</p>
别墅门前的绿植许久没人打理,已经长得狂野嚣张,支棱到鹅卵石路上。</p>
自从岑崤上次应承后,物业的确管理的更严格了,没人再砸他家的玻璃,也没人往门上涂红油漆,就连送来的花圈快递也被物业主管部门主动拒收了。</p>
“是啊,还有几天吧。”他几乎忘了这件事,都没花心思找住处。</p>
岑崤的手指轻轻摩擦过方向盘:“如果你想”</p>
“不想。”黎容果断的打断他的话,随后笑笑,“我说,你是不是不懂啊,人不在,建筑本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更何况如果沉溺在过去,就没办法往前走。”</p>
上一世也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把这房子买回来给他当生日礼物。</p>
天知道他收到这份生日礼物有多郁闷。</p>
黎容下了车,似笑非笑冲岑崤道:“生日会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