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城，</p>
从天上往下看去不同于往日边城的萧索，这短短几日间渐渐有了几分南边大成的繁华热闹，临街的摊贩早早的便搭上了棚子，卖各种吃食早点的店铺更是丑时便已经生起了柴火，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挂在壁炉上的烤鸭还冒着滋滋的油光……</p>
天色未亮，</p>
城门中便已经多出了许多道身影，街面也称得上人潮如织，城门口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入城，有身穿布衣的良家子弟，有拿着粪叉背着包袱的庄稼汉子，有提着长弓身负背篓的猎户，更有身穿旧式甲胄的退伍兵卒……</p>
他们从凉州这片广袤的土地各处而来汇聚到北凉城中为募兵而来，说起来第一日报名登记在册的兵卒便不下七八千人，要知道那时候消息还没有传开，仅仅只是一座民不过二十万的北凉城，便有如此数目，后面的日子可想而知。</p>
当那一纸募兵令传下去的时候整个凉州不说炸开了锅，也差不离了，讲到底自家老爹徐武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余下了太多的香火情份。</p>
……</p>
侯府的后门缓缓打开，</p>
两道身穿常服的身影从中走出，</p>
“老规矩，两碗面片汤。”</p>
“得嘞！”</p>
身穿常服的少年郎迈步出门后，往斜对面卖酸辣面片汤的摊子走了过去，坐下后极为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目光打量着过往的行人，看着那些极为淳朴的凉州百姓心底莫名的有些触动。</p>
“老丈，多放些辣子。”</p>
边上的马有粮吆喝一声后，一屁股坐下自然掏出了别在后背的烟杆，放好烟丝后用火折子点燃咂嘴抽了起来。</p>
“马叔，刚起来也要来上一杆？”</p>
少年郎收回目光打了个哈欠后笑问道。</p>
“人老喽，起来不抽上一杆，没甚精神。”</p>
马有粮咧嘴一笑，</p>
靠在木拦上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道。</p>
“马叔，说句不当讲的，您往后少抽些烟叶，少喝点酒，在吃得清淡些，兴许还能多活上个几年，往后享享清福也是极好的。”</p>
少年郎望着头发花白的马有粮喃喃道，说起来凉州六镇总兵其中有三人都是三品武夫身板硬朗得很，虽然比不得修道之人，可若是不出意外活个百八十岁还是轻轻松松的，可唯独马有粮只是个寻常武夫，按照这方世界的算法活个五六十岁便是高寿了，何况身子还有不少暗伤。</p>
“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肉，这人活着也没啥意思，还不如痛快一些，想来便是少活几年也没甚关系。”</p>
“人生在世，痛快二字。”</p>
“不论怎么说，若是有机会还是尽量让自己活的舒坦一些。”</p>
马有粮大笑道，露出满口黄牙。</p>
说完随手将手中的烟袋子递了过去。</p>
“哎……”</p>
少年郎叹了一口气，也没推辞接过烟袋，烟杆还是原来老马送的那根，不过后面已经有许久没有抽过了，看起来还是簇新的模样。</p>
“呼……”</p>
烟叶凉州粗劣的烟草，口感算不得醇和，烘烤的时候也不够细致，猛然吸上一口往喉咙压下，有说不出的辣味。</p>
可马有粮还是悠哉悠哉的抽着，用他的话来说，自己的常伴在身边那根其貌不扬的烟斗可是个好东西，抽了二十年来，里边那黑糊糊的一层烟垢更是宝贝，甭管多不好抽的烟叶，用着抽着都能抽出不错的味道来。</p>
少年郎眼眸合拢缓缓吐出，或许是许久没抽的缘故，脑袋有些轻飘飘的眩晕感，近些日子募兵那些索碎的事情也算是忙的焦头烂额，如今倒是舒缓了一些。</p>
“殿下到今日为止凉州各个郡县各地登记造册的兵卒汇总在一起恐怕已经过了十万人的关口，原本的凉州三十万铁骑的建制想来是已经足够补齐了。”</p>
马有粮看着少年郎略微舒缓的神情轻声道。</p>
“往后还有几日。”</p>
“想来还能多出两镇十万人马。”</p>
“算上那二十万降卒和各地原本的郡兵，自己其余州郡招募的兵卒，所谓百万之兵不再是一句虚言了。”</p>
少年郎点了点头思虑道。</p>
“几个月前打蛮子屯下来的马匹这趟也算是有解了燃眉之急，至于钱粮一事此刻更是无需忧心，毕竟国库之中金银铜钱都快堆积如山，各大粮仓也是满满当当。”</p>
马有粮也是会心一笑，</p>
终归募兵这事全是落下了。</p>
“客官，您的酸辣面片汤！”</p>
话音落下之时热气腾腾的面片汤也出锅了，红亮的汤水中面片堆叠，上下起伏，上面还余有一把葱花，这红绿的模样甚是喜人。</p>
“得了，马叔吃完再说。”</p>
少年郎帮忙拿了一双筷子递了过去。</p>
低头还未动筷便闻着碗中诱人的香味，也不知为何突兀的想起了那个鱼姓的小姑娘，还记得她说过这天下顶好吃的是冰糖葫芦，后边还多了一样，便是这酸辣面片汤，因为这是自己请她吃的第一顿饭。</p>
瞧着那模样想来这辈子是非自己不嫁了，可自己也曾说过要等到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是乾土之时才会娶妻，这条路还不晓得要走多久，可不能让姑娘等到了白头，有些事还得早些做完。</p>
少年郎苦笑一声思绪万千，</p>
下筷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p>
……</p>
“嗝，嗝……”</p>
“舒坦……”</p>
喝完碗中最后一口汤水马有粮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少年郎也是刚好将最后一块面片送入嘴中，此刻街上的人也是越发的稠密起来，长街上各个摊贩吆喝声也越发卖力起来。</p>
“殿下，有心事？”</p>
马有粮看着身旁少年郎的神色出声道。</p>
“算算日子张仪先生如今也应当从魏国出来了，想来也已经说动了魏君，接下来的日子在我大乾边界打个转，便要南下齐国了。”</p>
“这趟回来齐魏之间的间隙便已经落成。”</p>
“想来用了多久这合纵便能彻底破开。”</p>
少年郎眺望着魏国的方向轻声喃喃道。</p>
“处理完募兵的事情本殿也该动身了。”</p>
少年郎想起张仪的生平轻声道，所谓近攻远交，这是国策，绝不能不能急于一时，可如今天下大势，时不待人，而张仪一人分身乏术，有些事也得自己的去做。</p>
“殿下是要去哪一国？”</p>
“远处有楚，燕，韩，赵等十余国之地，其中能够影响天下大势的想来也只有前边这四国，不知殿下的意思？”</p>
马有粮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自家殿下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何况是在这个档口，如今募兵的事已经步入正轨，自然也该动身了。</p>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本就是如我大乾一般边陲之地想来也是民风彪悍，还是早些见识一番，免得日后手忙脚乱，这趟处理完募兵之事后本殿便先行往东北那边走上一遭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