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峰，</p>

台阶蜿蜒而下似乎看不清尽头，这是下山的路，如今已经得了那一百九十三年精纯内力，也该下山了。</p>

最后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p>

“整部《道德经》已经余下，连带着那太极图一并赠给袁掌教，道教的气运便给了这武当山了，如今自己这一身修为，得来也算问心无愧，”</p>

少年郎低声念叨道。</p>

蓝底青衫的道袍已经换下，重新穿戴齐整那一身黑金蟒袍，理了理袖口的褶皱，望着山下的世界，抬脚徐徐往下迈步，细细看去那清新俊逸的出尘气中还带着无以言表的威严的气度。</p>

太和太岳殿前，</p>

年轻道士推门而入，</p>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蒲团上的袁崇道，如今头发和长须都已经彻底发白，身子格外的清瘦，嘴唇蠕动着，正默默地俯身抄写神像上的经文，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更像是一个寻常市井间风烛残年的老人，又或者说一个穷经皓首的老学究。</p>

“师兄！”</p>

年轻道士望着神像上的经文怔了征，迈步走到自家师兄蒲团的对面轻声开口道。</p>

“师弟，你来了。”</p>

袁崇道并没有停笔反而手中的动作愈发快了起来，毛笔字是修道之人的基本功，老道士如今更是笔走龙蛇，《道德经》下篇洋洋洒洒两千余字正飞速的落下，年轻道士鼻尖有墨香缭绕。</p>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p>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p>

袁崇道苍老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赞叹。</p>

“抄完这下篇，师弟一并带在身上。”</p>

袁崇道抬头望着对面的年轻道士温和的笑道，就像是老父亲看着即将远去的游子，而这本《道德经》便是老父亲给与的盘缠，总想着把最好的给他。</p>

“师兄，我不想下山了！”</p>

望着自家师兄如今的模样年轻道士的语气有些哽咽。</p>

“师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p>

老道士没有生气，依旧是温和的态度。</p>

“朝闻道，夕死可矣！”</p>

“师兄这辈子能够观此《道德经》已经满足了，何况如今还能活上几年光景，细细研究这本大道经文已经极为满足。”</p>

老道士将手中的抄写的经文拿起开口道:“师弟在山上的修行，在山下同样是修行，在好的地方待久了也会腻歪，此时不妨去山下看看。”</p>

“可是……”</p>

“没有那么多可是。”</p>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修道之人更应该看得开些，何况师兄只是老了，这辈子活了近两百年该见识的也都见识过了。”</p>

“替我磨墨。”</p>

老道士看着空白的封面，目光落到了门口的太极图案上，望着将手中的墨石递出。</p>

年轻道士没有推迟捏着墨块在砚台中打着旋，加入些许清水，直到砚台中的墨水变得极为细腻这才停手。</p>

“道是万物化生的，无极生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二气相交而生第三者，如此生生不息，便繁衍了万物，因此万物禀赋阴阳二气的相交而生。”</p>

“这便是太极，瞬息之间便能如此感悟。”</p>

“殿下果然是天选之人。”</p>

老道士亲手将太极图案绘到书页的封面想起方才种种喃喃出声道。</p>

“太极？”</p>

年轻道士想起曾经看过的典籍中有言轻声喃喃道：“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p>

对于太极二字在道家之中早有所闻，可如今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方式感知到两者之间的关系，小小的一个图案竟是蕴含了天地大道。</p>

“师弟，好生感悟！”</p>

“若是日后有所成，勿忘了殿下。”</p>

“要知道殿下并不曾亏欠我武当，反而是有天大的恩情于我武当山，师弟切记珍重这份香火情分，不负殿下，不负我武当，也不负师兄！”</p>

袁崇道说完后往殿下外走去，</p>

眺望着天柱峰下河山大好，</p>

“师弟，下山吧！”</p>

袁崇道吐气悠长。</p>

“如今师兄也打不过你了。”</p>

袁崇道双手负在身后，清瘦的身子似乎一阵大风吹来就能刮倒那种，说完后回首望着身旁的师弟轻笑着。</p>

“如今师弟长大了。”</p>

年轻道士的身高已经和自家师兄齐平。</p>

……</p>

“还是没来吗？”</p>

走到半山腰时少年郎望着高处空荡荡的台阶轻声喃喃道。</p>

“看样子是不下山了。”</p>

少年郎回身望着底下的悠悠山河长叹一声。</p>

“走吧！”</p>

少年郎不在停留一步迈出已经到了十丈开外。</p>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快要到了山脚隐隐可见那治世玄武的牌匾。</p>

“天下第一！”</p>

有清朗的嗓音在台阶上响起，</p>

一个倒骑着青牛的小道士下山了，</p>

“太上师叔祖，记得回来！”</p>

“太上师叔祖，一帆风顺！”</p>

“师叔祖，长大了……”</p>

一声声问候在天柱峰下响起，</p>

天柱峰有白鹤齐鸣，</p>

山林间有走兽相送，</p>

山大王如今下山了，</p>

“会回来的！”</p>

年轻道士收回视线眼眸低垂暗自念叨着。</p>

天柱峰高处的趴地石上袁崇道盘腿坐下一直目送着自家师弟消失在台阶上，手指轻轻的从趴地石上抚过，这是自家师弟躺了十来年的地方，往后很长的日子，再打坐的时候再也看不到那个酣睡的小师弟了。</p>

“师兄下山的次数也忒少了些。”</p>

“这本书挺有意思的，师弟珍藏了许多年，若是师兄想师弟了不妨看看书，因为师弟就在书中的江湖里。”</p>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后还有一本书籍，细细翻开，前言页，是年轻小道士亲手写下的歪七扭八的二三十个大字。</p>

清风翻书到了最后几页，那是书中的主角带着娇妻美妾大隐隐于市的生活，生了几窝娃娃，整日熙熙攘攘。</p>

“也不知小师弟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p>

袁崇道合拢书页轻笑一声。</p>

……</p>

治世玄武牌匾之下。</p>

“但愿回武当山的时候。”</p>

“便是真真切切的天下第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