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娘的才是江湖嘛!</p>
“得嘞……”</p>
“两坛上好的梅子酒!”</p>
有跑堂的小二大声的吆喝道,随后利落的将肩上的毛巾扯下卖力的擦着桌子,随着几个铜板晃晃悠悠的落到桌上后,更是眉开眼笑使出了吃奶得劲恨不得把这桌子擦的光可鉴人。</p>
“客官,您稍等,这就给您拿酒去!”</p>
“来嘞,上好的梅子酒!”</p>
店小二一手提着一坛子酒水上来,拍来封泥,燕十三很是豪爽的灌了一口,一股子粗劣的口感入喉。</p>
燕十三出奇的笑了笑,</p>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p>
这种小店又哪里来的好酒?</p>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p>
小二并没有离开而是殷勤的守候在一旁,讲到底几个铜板不多,可打赏的人太少,所以显得弥足珍贵。</p>
少年郎顿了顿,</p>
突兀的想到了什么,</p>
“如果有的话,”</p>
“在添上两斤酱牛肉。”</p>
“这……”</p>
少年郎学着记忆中梁山好汉的口吻道,闻声小二怔了怔随后面露难色,要知道牛肉这玩意可是需要官服报备的,寻常人想要吃牛肉只有等牛死了,官服派人查验之后才能尝上一口。</p>
“开个玩笑,下去吧。”</p>
少年郎挥了挥手,又是几个铜板从袖口甩出,后者不着痕迹的收入囊中,屁颠屁颠的端着托盘离开。</p>
转头望去身旁的燕十三已经半坛子酒灌入腹中,一只脚搭在木凳上,半个身子靠在墙壁上,没有碰杯的意思,只是独饮独酌,可仰头间喉结耸动却有种说不出的洒脱。</p>
“大,大,大!”</p>
“哈哈哈,给钱,给钱!”</p>
远处响起一片哄笑声,</p>
输了银子骂骂咧咧地继续下注,赢钱的人手在胸前的粗布衣裳上擦了擦,挥了挥手继续在场中大杀四方起来。</p>
“五魁首啊!”</p>
“六六顺啊!”</p>
“哈哈哈,输了,给老子喝!”</p>
另一边围拢了一群汉子正在划拳喝酒,不少人已经醉得瘫软道桌子底下,可还是骂骂咧咧的继续挥舞划拳。</p>
“十三先生似乎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了些。”</p>
少年郎眉眼含笑也不在意桌上的酒渍就这么趴了下来,打量着四周三教九流的汉子,感受着周遭热闹的氛围开口道。</p>
“喝酒,只是喝酒。”</p>
“又何必非要融入?”</p>
燕十三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反问道。</p>
“想起殿下之前的话,什么是江湖?”</p>
“于他们而言江湖更像是生活……”</p>
“又或者说是生存……”</p>
燕十三目光扫过周遭喝酒的汉子轻声道。</p>
“那个拐角站着划算的汉子,肩上有茧,后颈过黑,背微驼,下盘确是极稳,挑包只有码头稳定些,想来这人是在城西的小码头上讨生活,这行活计干久了上了年纪,夜间腰酸背疼,也就到这酒馆喝上两杯水酒睡得安稳些。”</p>
“对面坐庄那个汉子,摇骰子动作极为娴熟,右手却少了两根指,想来做这一行很久了,他这样人的太过明显,赌场不收,只能开私场。”</p>
“可身上的烟酒味下还藏着一股药味,其余不懂,可行走江湖对一些疗伤续命的药材是很熟悉的,无一例外,皆是价钱不菲,想来他家中有一个放不,于他而言下极为重要的人染病,好比一个无底洞,他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p>
“可既然是赌,有赢必然有输。”</p>
“在没有足够的本钱的前提下,当庄也是一样的。”</p>
少年郎笑道。</p>
“你听骰子!”</p>
燕十三轻声道,</p>
少年郎屏息认真听着,骰子和竹筒撞击的声响很是清脆,和渐渐地听出了些不同,那骰子落下的声响比寻常的要沉闷许多。</p>
“里边灌有铅。”</p>
“十把里边只要赢最大的一把,便够了!”</p>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p>
少年郎轻声道,那张桌子上的赌资已经堆积得很高,小地方没有筹码,多数是铜板,碎银,可加在一起粗略看去还是有十几二十两银,算得上一笔“巨款”。</p>
“不够,因为他输了。”</p>
燕十三轻声道。</p>
再度看去时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已经捏住了一颗灌铅的骰子,铁锤挥下的那一刻,当庄的那个汉子额头有斗大的汗珠滴落。</p>
没有太多的嚷嚷,</p>
一声惨叫过后庄家的声音戛然而止,</p>
赌桌那边依旧人声鼎沸,只是换了一个当庄的,原本的汉子右手只剩下两根手指,简单的扯下半截袖子包扎后,跌跌撞撞的往酒馆外走去。</p>
“结束了?”</p>
“不!”</p>
“他明天还会来的。”</p>
燕十三笃定道。</p>
“因为这就是生存,或者说是活着?”</p>
少年郎静静地看着酒馆中形形色色的人。</p>
“对!”</p>
“这就是他们的江湖。”</p>
燕十三继续开口道。</p>
“门口那个的汉子,手上有老茧,腰间鼓起藏有利器,观其形是把刀,体内却没有内力涌动的痕迹,是江湖中刀口舔血的汉子,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p>
“按理来说见惯了波澜,本应不惊,可眼下额头却有细密的汗珠,喝酒时目光仍旧停留在小巷中,看他如今模样只有一种情况。”</p>
燕十三伸出了一根手指轻晃着。</p>
“杀了不该杀的人,惹了惹不起的人……”</p>
少年郎收回目光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不早些收手,又或者干脆金盆洗手诸如此类的话。</p>
那汉子最终还是仰头将坛中美酒饮尽,直到最后一滴都落下后,手隔着布衣握住了刀柄,默默地往酒馆外走去,在少年郎眼中那人没有悲壮,只是满身死气。</p>
“他们生在了江湖的最底下。”</p>
“卑微到了尘埃里。”</p>
“或许不多时打更人便能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中撞见一具尸体。”</p>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p>
燕十三平静道。</p>
……</p>
“那十三先生你呢,想明白了没?”</p>
“嗯!”</p>
燕十三点了点头,</p>
“啪……”</p>
解下腰间的长剑拍在了木桌上,鲨鱼皮硝制的剑鞘并不显眼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随后又是一个空坛子摆在长剑旁。</p>
“这就是我的江湖。”</p>
燕十三看着木桌上物件很是认真的开口道。</p>
“而于殿下而言,这座江湖太小了些。”</p>
“两寺,三山,七宗,八派,也不够……”</p>
“想来江河湖海再加上山川百岳才是殿下心中的江湖。”</p>
燕十三满身酒气望着身旁眉眼含笑的少年郎轻声念叨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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