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p>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开启，早早便守候在门后的太监看清那一身黑金蟒袍后扯着公鸭嗓道：“恭迎乾使入宫！”</p>
“殿下，入宫吧！”</p>
身旁鸿胪寺卿卢明辅侧身引手道，当目光落到少年郎眼角的老式凉刀上瞳孔猛然收缩，片刻后又恢复如常，衣甲鲜明的禁军驻守在宫墙下望着那腰间配刀的少年也是微微有些愣神，不过还是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p>
“劳烦卢大人引路了。”</p>
少年郎拱手一礼很是随和道。</p>
迈过午门仰头仰头望着高处的奉天殿，金黄色的琉璃瓦片下是朱红色的木柱，檐角还有雕有各种飞禽走兽，大殿的前方是极为冗长的汉白玉台阶，</p>
细细看去颜色白而清润，质地纯而细密的石栏上雕龙画凤甚是精妙。</p>
少年郎徐徐迈步，</p>
登上长阶的尽头，</p>
眺望着齐国皇宫的重重楼檐，万间殿宇，</p>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p>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p>
“天下人都说齐国富硕，如今看来穷极奢靡。”</p>
少年郎手指轻轻抚过雕龙画凤的白玉栏杆感受着指尖的温润轻声道，目之所及遍地亭台楼阁，那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宫殿的庄严肃穆之下多了几分南地亭台楼阁特有的温婉奢靡。</p>
说完身穿蟒袍的少年郎在高台上闲庭漫步的走着，好似的游人赏景没有一丝一毫的拘谨，身后的太监看了一眼奉天殿欲言又止最终落到了一个身穿大红蟒袍的老太监身上，后者微微扬了扬手跟随在身后的几位小宦官低头默默退走。</p>
此刻大殿外只余下三人，</p>
一个身穿蟒袍的清俊少年郎，</p>
一个身穿大红蟒袍的老太监，</p>
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卢明辅，</p>
“听说齐国御花园的春水湖中。”</p>
“随手洒下一把饵料，便是万鲤朝天的奇景？”</p>
少年郎置若罔闻的迈步往后方看去，目光落到了久负盛名的御花园中望着那一池湖水幽幽开口道，如今看完这皇宫才晓得北地的靡靡之风来自何处，齐国崇文便是皇城之内许多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皆是取诗词中的字，甚至前朝还听说无数文人为皇城的美景作诗写词只为博君王一笑。</p>
“殿下谬赞了，若是前朝湖中大小锦鲤不下九万尾，便是寻遍了天下，也只此一处，前朝一妃子泛舟于湖上，不知为何木舟倾覆，半船饵料沉下，引动漫湖锦鲤，万鲤朝天的盛景也是由此传出。”身穿大红蟒袍的秉笔太监的嗓音在少年郎的耳边响起后者略微有些诧异。</p>
“不过如今春水湖中锦鲤不过数千尾，其中不少还是奴才寻来的寻常货色，那万鲤朝天的奇景恐怕殿下见不着了。”</p>
少年郎回身望去是一个年老的太监，面容光洁，下颌无须，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这人给徐闲的感觉中没有寻常太监的阴柔，嗓音也不尖厉反而带着几分柔和，此刻嘴角挂着轻笑不卑不亢的站在自己身旁距离把控的刚好，不至于太过靠近，也不至于太过疏远。</p>
“见过，高公公。”</p>
话音刚刚落下卢明辅便略微躬身行了一礼，徐闲的看向那老太监的神情也带着些许诧异，虽然稷下学宫往后风气改了许多，可齐国文人骨子里是极其清高的，对腰缠万贯的富贵人家都能横眉冷对，更别说天底下最为腌臜的宦官了。</p>
“卢大人，多礼了。”</p>
老太监微微侧开身子没有全部受下这一礼。</p>
“伺候了两朝陛下，卢大人给老奴几分薄面。”</p>
高公公看出了徐闲眼中的疑惑解释道同时没有落下对卢明辅的回应做的滴水不露。</p>
“今年宫中修缮的银两已经拨到了户部，想来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落入将士的孤寡妻儿手中，算不得多，可至少还是能撑过今年的。”高公公说完只是默默地侯在徐闲身旁也不言语。</p>
少年郎没有出声只是再度凝神望去，重重楼檐万间殿宇中不乏年久失修的已经倒塌了半边，本就是木质结构在偌大的皇宫中数不胜数偶有倒塌失火也算常事，可定睛看去还没有丝毫动工修缮的痕迹。</p>
“他老人家算得上是的明君。”</p>
“如果没有渔阳道那档子事，”</p>
“如果没有举兵北上那档子事，”</p>
“如果没有……”</p>
少年郎望着眼前雄伟的奉天殿喃喃道。</p>
“知天命的年纪。”</p>
“或许还可以在活个十几二十年吧……”</p>
“或许齐国真的可以和以前不一样些……”</p>
“可惜……”</p>
少年郎顿了顿，</p>
没有往下再说，</p>
“殿下，真要苦苦相逼？”</p>
高公公眼眶莫名的有些红肿突兀的想起的那日在御书房中陛下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这些事本就已经犯了忌讳可到了眼下的地步还是咬牙问道。</p>
“苦苦相逼？”</p>
“这是他的选择，不是吗？”</p>
站在一旁的卢明辅听着二人的话初始觉着有些云里雾里，可能站在这个位置的自然没有一个蠢柴，隐隐猜到了什么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怔怔的站在一旁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免得在多听去一些言语。</p>
几丈外驻守在大殿外的兵卒仅仅是零星的听着只言片语就已经大汗淋漓，默默地低着头，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年在这般地界还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说着。</p>
“入殿吧。”</p>
少年郎转身往奉天殿走去。</p>
“乾国使臣到！”</p>
“乾国使臣到！”</p>
“乾国使臣到！”</p>
大殿门外，</p>
宦官扯着公鸭嗓道，</p>
一声叠一声在大殿内响起，</p>
几息后，</p>
“迎使臣入殿！”</p>
“迎使臣入殿！”</p>
“迎使臣入殿！”</p>
一声叠一声的通报再度传出，</p>
……</p>
少年郎迈步入内，</p>
原本吵闹的大殿一瞬间安静下来，</p>
群臣的目光都落到了殿门处，</p>
少年郎靴底踏在厚厚的鲜红地毯上，</p>
没有低头，目光环视着四周</p>
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上方的横梁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殿身的廊柱是方形的，望柱下有吐水的螭首，顶盖黄琉璃瓦镶绿剪边。</p>
仰头望去大殿由上百根楠木作为主体而构成，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华贵异常，两侧高耸盘龙金桂树，底下两侧还袅袅青烟自从熏炉而出。</p>
少年郎突兀的想起一句话，</p>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p>
同样，</p>
积富之家，必有余贵，</p>
齐国富丽堂皇的宫殿并非暴发富一般，只顾着金碧辉煌，反而细微之处皆是沉淀，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贵气。</p>
就像高处坐着的那个老者一般，</p>
那是祖上沉淀的，</p>
那是深入骨髓的，</p>
仰头望去，</p>
那身穿黄袍的老者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p>
四周齐境上百文臣武将皆是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少年郎的身上，前方的几位身穿紫袍身居高位的文臣望着那少年进殿后轻佻游游离的目光，暗自压下心中的怒气，可脸上的不悦确是毫不掩饰。</p>
“臣李明辅，叩见陛下！”</p>
身穿青袍的卢明辅入殿后便一直低着头，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迈步到了大殿正中后这才一丝不苟的行礼道。</p>
“殿下！”</p>
“殿下！”</p>
跪在地面，</p>
可久久没有听到第二个声音响起，</p>
侧身望去那少年郎竟然依旧是站直身子，</p>
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高处坐着的老者，</p>
两鬓斑白，略微苍老的面容上是平常的五官，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模样端正，可绝对算不得俊郎。</p>
可那双眸子确是仿佛一眼看不见底，</p>
不是深潭无波无澜行将就木的幽静，</p>
而是深邃，</p>
那种面对浩瀚星空没有边际的无垠，</p>
或许是因为他坐的位置太高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