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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殿。</p>
朝议依然在继续。</p>
婚事之后，有功将士的奖赏，阵亡将士的抚恤，灾民的赈济，后续蒙古各部的安抚，以及明年的京察和朝中几个官员的任免，今年春节的一些安排，京师到宁远官道的大扩宽和大修建，诸事繁杂，大部分朱慈烺都只是静听，并不发表意见，一切都有内阁，如果内阁处置不好，或者他认为内阁做的有所偏差，他才会说话。</p>
但议着议着，就有人将矛头指向军机处了。</p>
---宁远团练总兵官吴三桂兵出喜峰口，在插汗河套遇上伏击，到现在依然是下落不明，带领的两千六百名关宁铁骑，也没有一人一马返回长城，长城沿线的夜不收全体出动，但却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常理推断，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p>
广宁铁骑自天启年后，就是大明的第一骑兵劲旅，现在这么多的精锐连同总兵官吴三桂，一下全部葬身在关外，宁远防线出现空缺，虽然军机处紧急调派人马，调整将官，令山海关总兵马科率兵两千，前往宁远，暂代宁远总兵一职，精武营主将刘肇基率兵三千，前往山海关，暂为山海关总兵，算是稳住了宁远防线，但朝臣却不想轻易放过---如此大败，必须有人承担责任。</p>
在朝臣的眼中，军机处本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黑机关”，借着关宁骑兵全军覆没的噩耗，正可以大加挞伐。</p>
陈奇瑜，高斗枢，刘永祚，方一藻，连着挂衔的兵部尚书李邦华都被攻讦和弹劾。</p>
这一刻，朝臣言官们似乎忘记了，正是有军机处的谋划，大明才能击退多尔衮，也才有去年的渤海所大捷以及湖广战乱的平息……</p>
朱慈烺微有怒意，不过依然不说话。</p>
李邦华陈奇瑜等人都是被弹劾的对象，当然就更是不能说话了。</p>
三辅袁继咸站起：“臣以为，军机处这一次的谋划，却有不足之处，但瑕不掩瑜，这一次击退多尔衮，军机处依然是居功至伟，不宜吹毛求疵，大加责难。”</p>
“阁老差矣。功是功，过是过，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关宁铁骑乃是我大明劲旅，辽西之依仗，他们全军覆没于插汗河套，震动天下，如果不能厘清责任，吸取教训，又如何能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又如何能避免下一次失误的发生？”人称马面王的御史马嘉值并不退让。</p>
“军机处内部检讨即可，朝堂之上，不宜争论。”袁继咸说道。</p>
“不然，自己检讨自己，不过是左手论右手，手心手背，又能论出什么？”马嘉植冷面而对。</p>
“那你说要怎么论？”袁继咸皱起眉头。</p>
马嘉植拱手：“当然是在朝堂上，光明正大，一条一条的论。”</p>
袁继咸的脾气有点急，终于是忍不住了：“军机处大臣都是陛下亲命，就算是有所失误，也轮不到都察院公审。”</p>
“阁老何出此言！”</p>
见袁继咸动怒，马嘉植却是不惧，他高声道：“纠察百官，本就是都察院的职责，两千关宁铁骑全军覆没，等于宁远山海关已经没有了精锐骑兵，军机处是否有失误，岂能不查？都察院查了，又岂能说是公审？如果不然，还要都察院干什么？”</p>
“好了，不用争了！”</p>
这时，隆武帝清朗的声音飘来：“这一次吴三桂从喜峰口出击，袭击建虏粮道，是军机处谋划，朕同意的，如果说有失误，朕当是最大的那一个……”</p>
听到此，马嘉植急忙躬身行礼。</p>
“兵事不同于政事，有极强保密性质，不宜在朝堂上公开辩论，就交给军机处自己检讨吧。结果出来之后，通报都察院即可。朕再重申一遍，以后兵事之策，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宜在朝堂上公开检讨，违者，朕必重罚！”朱慈烺脸色严肃。</p>
内心里，朱慈烺对马嘉植是不喜的，但他却也知道，无论马嘉植还是左都御史方岳贡，都是忠臣，清臣，他们性子或许执拗，但却不是佞臣、乱臣，对他们的行为或许不喜，但却不能因此而责罚他们，只能说大明朝的言官制度是一把双刃剑，在警醒帝王，能创造海瑞那样千年难得一见的大能的同时，也有更多的言官逞口舌之乱，伤了忠臣，毁了国家的大策，比如前辽东经略熊廷弼，若非言官的乱弹劾，他岂能被罢黜？等到他罢黜，辽东一团糟，朝廷再启用他时，一切就都已经晚了。</p>
--政事人事可以都由言官监督，但军事却不能让这些外行插手。</p>
这是朱慈烺的内心想法，也一直在这么执行。</p>
马嘉植还想要再争，但隆武陛下却已经起身离开。</p>
“退朝~~”王之心悠扬的声音。</p>
“恭送陛下~~”</p>
朝臣都深躬行礼。</p>
朱慈烺离开乾清殿，前往坤宁宫--国事之后，他对亲人的想念，已经如汪洋大海一般的包围住了他。</p>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宫殿的红墙碧瓦之上都还覆盖着厚厚地一层白雪，行走在其下，清楚感觉到空气里的寒意，坐在轿子里的朱慈烺裹着大氅，手捧着暖炉，急切的想要赶到坤宁宫。</p>
一走五十天，他想念颜皇后，更想念自己那刚刚一岁的皇太子。</p>
“恭迎陛下~~”</p>
颜灵素一身盛装，带着坤宁宫的太监和宫女，已经在殿门前等候很久了。</p>
“快起！”</p>
朱慈烺下了轿，先扶起皇后，然后从乳娘手中接过皇太子，开心的逗弄起来。</p>
夜晚，朱慈烺就宿在坤宁宫。</p>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p>
床笫之间，自然有很多私密话要说。</p>
除了蒙古小主公之外，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李湘云了。</p>
“陛下放心，李姑娘现在已经解开了心结，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愿意见你了。”颜灵素蜷在朱慈烺的臂弯里，轻呢。</p>
朱慈烺掩饰的说道：“哦，这些日子她还在储秀宫呢。”</p>
见颜灵素微笑不说话，心知自己的掩饰已经被看穿，脸色有点红，急忙转移话题说道：“审计司现在怎样了？那些太监宫女可都还好使吧？”</p>
“好使。”颜灵素笑：“一个个都勤打算盘，现在审计的速度，比半年前提升了很多呢，对了，臣妾就是不知道，你令司礼监挑选那些有文采会武艺的太监干什么？该不是又要成立什么司吧？”</p>
朱慈烺摇头，笑道：“不，朕要拿他们和朝臣们交换一件事。”</p>
见陛下说到朝事，颜灵素自觉就不问了，只是紧紧依偎，相互缠绵……</p>
……</p>
界岭口长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