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大爷走到桌边坐下，小声道：“这样也很好。”</p>
村长笑：“有什么不好，什么天命预言，都不如活好当下。”</p>
卜大爷捋着胡须点着头笑。</p>
岁月漫长，世事又无常，不如乐逍遥。</p>
玩耍一个时辰后，玖茴被长辈们叫着带祉猷回家睡觉。</p>
玖茴牵着祉猷袖子，对他小声道：“长辈总是这样，爱催着我们晚辈睡觉。”</p>
这是祉猷第一次被长辈们板着脸说，不能再玩，必须回家睡觉，有种别样的新奇以及……满足。</p>
“从今往后，这就是你在上荒村的家啦。”</p>
玖茴推开院门，扭头对后面的祉猷笑：“有什么不喜欢的，或是想要添置的，我们一起去找村长爷爷要，他好东西可多啦。”</p>
祉猷怔怔看着这栋悬挂着玉髓灯笼的宅子，烛光温暖，黑夜中整座宅子仿佛都在发光。</p>
“来，我们进去看看。”</p>
玖茴拉着他袖子跨进大门：“村长爷爷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宅子，所以就仿照了我院子的布局，等你回来以后，再按照你的爱好慢慢改建。”</p>
跨过外院，进入内院，绕过九曲回桥，主屋旁的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p>
“来。”</p>
玖茴站在主屋门前，她松开祉猷的袖子：“这是你的房间，你来开门。”</p>
祉猷伸出手，指尖轻轻碰到厚重的灵木雕花大门上，手腕微微用力，房门徐徐推开。</p>
世间难寻的灵玉床，万年古木书桌，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的鲛纱帐……</p>
“可能是村长爷爷见了你的画，以为你喜欢作画，所以搜罗了一些画画需要的工具放在书房。”</p>
玖茴敲了敲额头：“怪我，我忘了跟村长爷爷说，你并不是很爱作画了。”</p>
祉猷看着精心布置的屋子，摇头：“我很喜欢这些东西。”</p>
“嘘。”</p>
玖茴在他耳边小声道：“千万别说你特别喜欢什么，小心他们带你出去显摆画技。”</p>
“我两三岁时学会了一个复杂的术法，村长爷爷带我逛了十几个村，开口就是，哎呀，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小玖会这么难的术法，来，小玖给爷爷奶奶们表演一个。”</p>
祉猷忍不住扬起嘴角，看来此事对玖茴刺激很大，所以至今还记得。</p>
“反正他们大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好，就是爱显摆孩子。”</p>
玖茴走到椅子上坐下：“咱们方圆千里内，没几个擅长作画的。</p>
你刚回村长爷爷还不好带你出去显摆，待过些时日，你就明白了。”</p>
祉猷想，即使那样，也是没关系的。</p>
“你好好休息。”</p>
玖茴见他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无奈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明早记得叫我起床。”</p>
祉猷送玖茴出了房门，玖茴懒得绕路，直接足尖一点，飞过围墙进了自己院子。</p>
她趴在围墙上朝祉猷挥了挥手：“我回去啦！”</p>
“好。”</p>
看着玖茴缩回去的脑袋，祉猷低头看着身后的九曲回桥，弯腰伸手摸了摸池中的水。</p>
夜水寒凉，凉意从指间传入四肢百骸。</p>
此间并非一场人间美梦。</p>
玖茴从家门匆匆忙忙跑出来时，太阳已经升到了中天，她在村口老树下找到正在跟卜爷爷下棋的祉猷：“祉猷，你怎么没叫我？”</p>
“多睡对身体好。”</p>
祉猷从袖子里取出点心给她：“吃点东西。”</p>
“次次让人叫你，你哪次能早起？”</p>
卜爷爷收起棋子：“行啦，你们俩自去玩。”</p>
玖茴瞥了眼棋盘：“卜爷爷，你是不是输了？”</p>
“你个臭棋篓子看得懂什么棋局？”</p>
卜爷爷一把打乱棋盘：“走走走，赶紧走。”</p>
“哼！”</p>
玖茴朝卜爷爷哼了一声，拽着祉猷起身：“走就走。”</p>
龙大爷坐在桥边等玖茴起床，见玖茴终于来了，伸手在她头顶敲了敲：“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睡懒觉的毛病？”</p>
在龙大爷伸手敲玖茴的瞬间，祉猷下意识伸出了手，又低着头收了回来。</p>
玖茴捂着头笑：“这恐怕有点难。”</p>
“走，出发咯！”</p>
龙大爷伸手拽住玖茴与祉猷，祉猷只觉得眼前有光芒闪烁，再回神时，他已经踩在了湿漉漉的沙滩上。</p>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p>
深蓝的大海一眼看不到边，最远处仿佛与天连成了一片，祉猷望着远方出神，原来这就是大海。</p>
“祉猷，来。”</p>
玖茴握住他的手腕，走进龙大爷吹出来的巨大泡泡中。</p>
“别怕。”</p>
玖茴拍了拍他的手臂：“海底暗流湍急，有这个泡泡在，我们只需要让龙大爷推着，就能随便在海底玩了。”</p>
泡泡蔓延出一条光绳，光绳另一头牵在龙大爷手里。</p>
“祉猷，会不会害怕？”</p>
龙大爷贴着泡泡问。</p>
祉猷摇头。</p>
“那我们就下海。”</p>
龙大爷牵着泡泡下海，他在海中的姿态矫健优美，仿佛海底无论有什么，都无法给他造成麻烦。</p>
随着泡泡越来越靠近海底，祉猷看到了无数奇怪的鱼类。</p>
丑陋的，美丽的，会发光的，会放电的，还有一路骂骂咧咧叫叫嚷嚷的。</p>
书中再美丽的文字记载，都不如此刻眼前看到的这一切。</p>
“看到那种喜欢骂骂咧咧的鱼没，它们不仅喜欢骂人，还喜欢把其他鱼当球踢。”</p>
玖茴指着从他们面前游过去的几条黑背白肚大鱼：“龙大爷说它们是海底的混混。”</p>
“那边的大蚌，只要夸它们的壳好看，它们就能吐珍珠给你。”</p>
玖茴指了指珊瑚石下的大蚌：“不过它们小气得很，给的珍珠成色不太好。”</p>
龙大爷牵着两人在海底溜达了一圈，回到岸上后，他用术法弄干身上的海水：“时辰还早，小玖你带祉猷在岸边玩一会，我去附近找个老朋友。”</p>
“好。”</p>
玖茴从纳戒里取出一个小桶跟铲子递给祉猷：“走，我们去抓螃蟹。”</p>
“螃蟹？”</p>
祉猷拿着小桶有些茫然。</p>
“岸边有螃蟹这些，找着特别好玩。”</p>
玖茴很有经验：“就算找不到螃蟹，沙子也很好玩。”</p>
祉猷乖乖跟在玖茴身后，两人在沙滩上转悠了好几圈，只找到几个半死不活的海螺。</p>
“一定是时辰不对。”</p>
玖茴干咳一声：“要不我们还是玩沙子？”</p>
“好。”</p>
祉猷第一次玩沙子，显得有些笨拙无措，堆了半天，也只堆出一个小沙堆。</p>
“哟，是哪里来的小美人，竟然敢带着情郎来我们无尽海玩？”</p>
一阵海浪袭来，把玖茴堆好的亭台楼阁冲散。</p>
她瞪大眼睛，扭头看向漂浮在海里的人。</p>
来人身形高大，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皮衣：“生气的小美人，看起来更可口了。”</p>
“你是谁？”</p>
玖茴把铲子插进沙地里，起身看着此人。</p>
“连我的名号都没听过？”</p>
男人哈哈一笑：“我是这片海域主人的儿子，逆戟鲸族少主。”</p>
“逆戟鲸族？”</p>
祉猷瞥了眼自己那堆看不出模样的沙子，扭头看玖茴。</p>
“就是那个白肚黑背，喜欢骂骂咧咧，把其他鱼当球拍的玩意儿。”</p>
玖茴小声解释：“海底混混。”</p>
“嗯？”</p>
男人皱眉：“胡说八道，谁不知道我们逆戟鲸族乃海底霸主？”</p>
“海底无龙王，逆戟鲸称霸王。”</p>
玖茴小声嘀咕：“你们逆戟鲸族算什么海底霸主？”</p>
“小美人好锋利的一张嘴，上一个敢对本王犟嘴的还是只玳瑁龟。”</p>
男人啧了一声，轻描淡写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乌龟被我一尾巴拍出海底，这会儿恐怕连龟壳都不剩了。”</p>
“玳瑁龟？！”</p>
玖茴眼神一亮，与祉猷交换了一个眼神：“祉猷，上去打他！”</p>
正愁找不到揍谁，没想到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感谢大海的馈赠。</p>
祉猷放下手里的铲子，从纳戒中取出了乌丞相给他的龙鳞剑。</p>
“你想跟我动手？”</p>
男人看向玖茴：“本少主不杀无名之人，小美人，你当真舍得小情郎来送死？”</p>
玖茴后退两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p>
龙鳞剑出鞘，男人顿时色变：“你这剑上怎么会有龙气？”</p>
祉猷却不管他的脸色，提剑飞身上前，三招之内，男人被剑拍得凌空旋转，却在剑气之下久久不能落地。</p>
“被人拍着好玩吗？”</p>
玖茴双手环胸，仰头问男人：“好玩的话，我们继续拍呀。</p>
就像你平时拍其他鱼那样，可有意思了，对不对？”</p>
“你、你们……”</p>
男人艰难开口：“你们到底是谁？”</p>
“上荒村玖茴。”</p>
玖茴笑眯眯开口。</p>
祉猷收了剑势，剑气顿消，男人重重摔在沙滩上。</p>
祉猷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慢慢开口：“上荒村……祉猷。”</p>
“你俩就是上荒村小霸王跟她的座下走狗？！”</p>
男人变了脸色，扭头就想跑，被玖茴一脚踩住，把他狠狠踩进沙子里。</p>
“小混混，你说谁是走狗？！”</p>
男人偷偷看手握龙鳞剑的祉猷，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p>
祉猷注意到玖茴腰间的照月镜掉在了地上，他上前弯腰捡起。</p>
“我才走开几步，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p>
龙大爷闪身出现，他伸手搭在祉猷肩膀上，瞅了眼被自家小韭菜踩得不能动弹的男人：“哟，这不是老混混家的小崽子？”</p>
祉猷看到，照月镜中，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是一只巨大的五指龙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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